深灰色的窗帘遮挡了下午五点的阳光,咨询室内光线暗沉,只在墙面有一盏昏黄壁灯,映出柔和光晕。
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她的诉说逐渐激动,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
“……每天凌晨开车回家,我都会在地下车库里哭很久,才能鼓起勇气上楼,思考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是……我在市中心有大别墅,有豪车,有存款,可这些是用什么换来的?”
“女儿在客厅等我到凌晨三点,困得直流眼泪,怯生生问我周末能不能去开家长会,说不会耽误我太久。周老师,她才8岁啊,读小学三年级,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和我办公室里那些新人一模一样,畏惧,胆怯……”
周珞石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背靠沙发,静静地听着女人讲述。
“好不容易休了年假,带女儿去海边玩,电话一路都没有断过,餐桌上,游轮上,甚至半夜两点,还在不停处理来电和信息,和同事说的话比和女儿说的话还多。预计七天的旅程,到第三天,女儿就主动问我要不要回去处理工作。”
“过年回家,听亲戚闲聊,才知道我妈去年做了手术,割了个瘤子。我去问她,她说心疼我工作忙,不想让我担心。”
“同事表面和睦,背地里说我在领导面前做样子挣表现,下属偷偷扎堆议论,说我是剥削劳动力的资本家。领导说能者多劳,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全丢给我,我只能硬接下。”
“我努力工作是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可为什么到头来,我觉得身边的一切人都在离我远去?”女人痛苦地弯下腰,将脸埋入手心,“周老师,难道要我放弃事业,才能找回正常生活?我拼命工作赚钱是为了什么啊?”
她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疲惫、挣扎,脸埋在手心里,低低的哽咽传出。
周珞石说:“林女士,你先冷静,尝试深呼吸调整心情。”
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如雨滴落在绷紧的鼓面,低沉却字字分明。在昏黄安静的室内,莫名给人以信服感。
林女士拿起旁边的纸巾按在眼睛上,几次深呼吸后,她勉强平静了下来。
周珞石换了个姿势,开口道:“林女士,你或许听说过一句话,叫‘心外无物’。外界的一切人与事都不过是内心世界的显化。”
听到这里,林女士挺直了腰,明显有话要说,却见周珞石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她安静。
“你或许不信,我们可以具体分析。在你刚才的讲述中,我明显感觉到,你已经先入为主地将工作与生活对立起来,认为是工作的繁忙影响了你与家庭的关系,导致了与女儿的疏远、旅途不顺、家长会迟迟未定、母亲瞒着你做手术等一系列的事情。你把原因归结于工作,但真的是因为工作吗?”
“工作不过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件,没有好也没有坏,好与坏都是人的判定与感知。比如在旅途中,你可以提前与女儿约定,告诉她你需要用一些时间处理工作,同时告诉她你是真心想陪伴她度过假期,希望她快乐。在你处理工作时,让她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提高参与感,哪怕是为你倒一杯水呢?可你的心已经打下了一条烙印——孩子还小,不懂大人的事情。你的心已经将孩子从你的生活中分割开了。”
林女士表情凝重,下意识抓紧了沙发垫,出神地想着什么。
周珞石声音平缓地又说:“你已经认为孩子、父母无法理解你,那么他们必然无法理解你,原因我方才已说过,心外无物,相由心生,外界的一切都不过是内心世界的显化。林女士,你可以按我说的试一试,心是根本。”
半个小时后,林女士缓缓地松了口气,坐姿也放松了些,点了点头。
“抱歉,周老师,刚才又失态了。”
周珞石起身拉开窗帘,残阳洒进室内,他温和说道:“没关系。”
林女士去了卫生间,出来后恢复了妆容的精致。两人沿铺着地毯的走廊向外走去,她说:“每周都让周老师听我倒垃圾吐苦水,真是过意不去。”
“这是我的工作。”周珞石道,“工作和生活中有情绪,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一条从山谷里流出的溪流,中途遇到石头,冲过沙地,遇到转弯,都是正常,不要停顿,流过即可。”
林女士听得很认真:“我会尝试。”
“放松些,不要总把目光放在孩子和父母上,多关注自己的感受和情绪。你过得轻松愉快,浑身阳光,步步生莲,他人自然爱你敬你。”
说话间下了楼,来到逢春心理咨询事务所门口。林女士看到墙上的执业心理咨询师信息,笑着说:“周老师本硕博念的都是临床心理学相关专业,本科竟然还辅修了化学的双学位吗?”
周珞石顺着她的声音望向墙上的照片,目光掠过下方的履历,停顿了两秒,才道:“化学是主修,心理是辅修。”
林女士心里疑惑,周老师最初学的是化学专业,那为何会突然转修心理学呢?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刚想问,却见周珞石歉意地指了指手机,她忙道抱歉,戴上墨镜开车离去。
周珞石向二楼办公室走去,接起电话。
“喂?”
打电话的是新来的实习生助理,语气活泼:“周par,今晚刘par订了包间,庆祝新年开工,地址发在群里了。你快到了给我消息,我去门口接你哦!”
周珞石看了看腕表:“行。”
挂断电话后,他拉开办公室的窗帘。大年初六的街上人烟寥落,透着几分散场后的萧条。他倚靠在窗边抽了根烟,望着路上飘落打旋的枯叶,有些倦怠地吐着烟圈。
几分钟后,他将烟头按灭在烟缸里,开车离去。
晚上十点,周珞石离开包间,在爆炸的音乐声中穿过重重人群,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事务所人员年轻,氛围活泼,大家都喝得醉醺醺。但周珞石向来自律,仍然清醒,脚步沉稳。
所以在进入一条寂静的走廊后,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几乎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臂弯,他被人以挟制的姿势压在了墙上。
一股熟悉的味道飘入鼻腔。
周珞石垂着眼眸,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先是佯装不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剪住来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按在了来人的后脖颈。他从小学散打,力道与速度皆是顶尖。一秒之间,局势已逆转。
咔哒,整齐划一的上膛声响在不远处。
周珞石眼皮一跳。
八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他冷静地思考着对策,然而接下来响起的声音令他彻底僵住。
“哥哥。”
走廊灯光昏暗,看不清对方,然而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耳朵。
“哥哥,你连一看我,都不肯吗?”
来人的说话声调很奇怪,说得很慢,像是蹩脚的外语学习者,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某个词语的翻译。
“哥哥,你要,结婚。”这句话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我高速进入国内,赶上了吗?”
七彩灯光闪烁,周珞石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一样的金发和蓝眸,却已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分开的时候对方才多大呢?十五岁,初三小男孩。七年过去了。
“哥哥,不展示我的嫂子吗?”
哥哥。
周珞石许久没有听见过这个称呼了。
这两个字是与一场球赛关联在一起的。
那年他十五岁。那是一个周五下午,初三年级篮球赛的总决赛。
他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随意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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