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一把搭上程虔肩膀，把刚走到门口的程虔，一把扯回会议室里。
“怎么了？”程虔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那个……”戚许大脑疯狂运转，她要为自己没有住所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你住的地方离特调局近吗？”
“通勤时长56分钟。”程虔回答。
56分钟……还能接受。
戚许对上程虔目光，缓缓开口：“我从前住在基地边缘，对基地内部的构造和科技不是很了解。前两天，家里人因为我吃得太多，把我赶出家门……”
程虔的表情随着她说的话发生了轻微变化，他关切地问：“那怎么办？”
“我想要重新找个地方住，但我被赶出来，身上没什么钱……如果你能给我推荐一个房租便宜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戚许说完，期待地盯着他。
“当然可以。”程虔勾起一个微笑。
他滑动手环，一张地图出现在戚许面前。
这是一张人类基地的俯视图，整个基地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正中央是一块圆形区域，其他区域被分为不均等的十二份。
程虔的手指点了点位于人类基地中心的那个圆：“这里是零号协议区，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联邦政府、治安局、军队、特调局等等这些核心机构都在这里。”
程虔手指在零号协议区外画了一圈：“这里就是十二个生存基地，编号一到十二，根据最新的资料显示，二区和六区的居民平均收入水平最高，房租也最贵。仅次于二区和六区的是三区、四区……按照编号依次排列。”
“奇怪，一区竟然不是收入最高的区域。”戚许目光锁定在那一片几乎和零号协议区差不多大的区域。
“因为一区居民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我们拿不到。”程虔解释道，“没有人知道一区住着谁，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的收入。”
戚许点了点头，目光从一区移向十二区。
“也就是说，十二区的居民普遍收入和房租都是最低的？”戚许问。
“是的，我就住在十二区。”程虔老实回答。
“太好了！”戚许两眼放光，“十二区的环境怎么样？适合居住吗？”
“当然！十二区是所有生存基地里我最喜欢的，每次下班回去都给我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如果你也住过来，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下班！”
戚许看着程虔认真的表情，爽快地点点头。
学会了怎么在线上选房和付款，戚许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钱从哪来？
戚许刚刚查过了，十二区最便宜的房租需要1000金币，她现在全身上下的所有财产是一个药箱和半个蛋糕。
许多不靠谱的念头从戚许脑子里闪过，最终她选了看起来最容易实现的——
借钱。
她猛地看向程虔，程虔歪歪头，眼睛一眨一眨，看来没分析出戚许表情的含义。
借钱的话在嘴里绕来绕去，戚许说不出口。
找仿生人借钱……要不要写借条啊？又要怎么算利息？如果还不上，他会不会直接黑进帐户里……
还有，他是仿生人，能把痛感元件调成零，那他要是上门催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
以后她还要跟E0276小队的人一起出任务，她刚加入就借钱，总觉得有点难受。
往后的每一天，只要一起出任务，再看到程虔的时候，他脑子上就会自动飘浮一个还款提醒。
不！不行。
“怎么了？”程虔不知道戚许心里这些弯弯绕，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没……”戚许扯出一个笑容，她扬了扬手环，“是想加你通讯，万一还有其他不懂的，我再问你。”
“好。”程虔爽快地贴上手环，“再见。”
和程虔分开，戚许拎上药箱和蛋糕，坐电梯到一楼。
电梯缓缓下降，她在手环上搜索抵达十二区的路线，先坐城轨环线，再坐高架列车，这一趟下来光是路费就要20金币。
每个月30天，每天往返路费40金币，每个月光是上下班就要花1200金币。
就这样还没算吃饭、水电这些日常开销。
随着一声轻响，特调局大门缓缓打开，崭新的世界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戚许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高楼耸立，鳞次栉比，直入云霄。楼体表面盖满了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和霓虹灯，全息广告投射出的代言人在楼宇间争抢位置。
天空雾蒙蒙的，云彩又厚又多，太阳变成一个金色光点，阳光晒不透这座城市，远处的楼体在雾气中变成一片深蓝色虚影。
七月的天气又闷又热，空气稀薄。
低空飞行器像成群的大雁，在距离戚许头顶不远处有序盘旋，高架列车在楼体之间呼啸而过，远处的天空被轨道和电缆分割成不规则的图形。
戚许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究竟长什么模样，看清之后却觉得更加窘迫。
这里明明繁华得要命，霓虹灯没日没夜地亮着，但戚许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光亮。
她坐在城轨环线候车站台叹了口气，站台里黑漆漆的，透过站台穹顶上小块的玻璃，戚许还能隐约看见外面高楼林立、灯火璀璨的模样。
慵懒是属于别人的，她只有活下去的压力。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环，打开通讯列表，里面只有时泰和程虔两个人。
排除仿生人，戚许只剩一个选项。
她认命般点开和时泰的对话框，谨慎措辞，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五分钟之后，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戚许：尊敬的时研究员，你的实验观察对象正在面临生存危机，为了实验顺利进行，希望您能倾情资助。
过了一分钟，时泰的消息来了。
时泰：说人话
戚许：借钱……
时泰：多少
戚许：3000
时泰：多少？！我们只是同事，你张口就找我借三千万？！
戚许：3000金币，没有万……
等了一会儿，时泰没回复。戚许以为自己还是借得多了，找刚认识一天半的人借钱的确有点唐突，她刚在对话框打下“2000也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收到一条提醒。
【时泰向你转账3000金币】
！
戚许盯着那行字确认了三遍。
时泰的消息紧随其后。
时泰：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吗？
戚许：不是，我发了工资会尽快还你的。
时泰：哦，选好住址了？
戚许：你怎么知道我在选住址？
时泰：你的员工信息住址一栏空白，我想一个正常人是不会想入职第一天就露宿街头的。
戚许：时大研究员真是聪明的人类。
时泰：……跟仿生人学点好的。
戚许：我要住到十二区，只有那里有房租1000金币的房子。
时泰：十二区是人住的地方吗？
戚许：……你说话好难听！只是房租便宜了点，不至于这么说吧……我队友就住在十二区。
时泰没再回她，戚许想了想他昨晚的工作量，想来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陪她闲聊。她关掉手环，踏上开往十二区的城轨环线。
这个时间环线的人不多，戚许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零号协议区是权利和金钱的集中地，几乎所有大型科技公司和权力机构都建在这里。
车离城区越来越远，戚许这才看到刚刚身处的特调局大楼是什么模样，它从远处看像一把利剑，十层以下是圆柱结构，其中五层面积最大，也就是刚刚戚许待过的实验区。
十层以上则是凌厉的棱柱结构，四面落地窗，越往上面积越小。戚许大概数了数，这栋楼有150层。
整体看上去就像一把利剑立在地上，随时准备刺破天空。
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那些高楼就被她远远甩在身后，被雾气缠绕只剩一点残像。
大概十几分钟，环线停在十二区，戚许下了车，走向十二区入口大门。
戚许眼前是一面高墙，泛着金属光泽的墙面上是阴刻透光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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