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镜脏了。”陈夕逃避着陈默的追问,想的仍是把话题带过,她伸手去摘陈默的银色细边眼镜,“我帮你擦一下吧……”
不料陈默一把攥住她的手,自己先摘了眼镜,满不在乎地往身后床上一扔,被掖在镜腿后的半长黑发失去固定,散到脸廓两边,几根碎刘海搭在额前,平时过于凌厉狠辣以至于不得不靠眼镜遮掩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有点湿漉漉的。
陈夕在这个向来坚固的人身上看到了裂痕。
不是之前那种伪装出来的示弱,是真正的裂痕。
陈夕迟钝地发现,对陈默来说,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重要。
“阿默,我没有不要你……”陈夕的心脏被剧烈拉扯了一下,舌根也苦起来,她没想过她有资格说出不要陈默这种话,她的认知里,是陈默总有一天会不要自己。
也许那一天不是一个准确的日期,陈默会慢慢淡出陈夕的世界,直到陈夕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上学放学不等我,上体育课故意躲着我,我回寝室你就装睡,这还不叫不要么?”陈默嘴角往下用力地压了压,想将内心的不甘压下去,大约发现压制不了,遂放弃了,自嘲地笑了下,“夕夕,是不是我的喜欢让你作呕,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当然不是!”陈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认真反驳,“阿默,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要我怎么想?”陈默的眼眶红得更厉害,她压住眼底的湿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难道你没有厌恶我?难道你的逃避是因为害羞,你的拒绝是口是心非,难道你要我说服自己你是因为太喜欢我才拒绝我么?”
她说得太用力,纤细的脖颈隐隐地爆起筋,陈夕终于感觉到她从来游刃有余底下被揭开的心虚。
喜欢一个人就会心虚,在心仪的人面前,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陈默想想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她不能给陈夕优渥的生活,不能保护陈夕不受欺负,她只能许给陈夕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那个未来能不能实现,连她自己都没底气。
陈夕傻傻发呆,感受着和自己相抵的陈默的肩膀,正在压抑地发抖,肩骨触感明显。
陈默太高了,太漂亮了,让人忽略了她的瘦。
尤其世俗审美里,美人总是瘦削的,女性的瘦更被认为是一种应该,大家会觉得陈默削尖的下巴真漂亮,会赞叹陈默凹陷的眼窝有种忧郁的深邃,会被陈默细长笔直的双腿震撼,鲜有人心疼她的瘦。
观众有欣赏美的权利,没有关心陌生人的义务。
陈夕想起来,其实阿默和她一样大,今年才刚满十八岁。
十八岁是不管不顾的年纪,高兴就撒欢,不高兴就发脾气,去心动,去喜欢,去追求。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对女孩的恶意,尤其是尚未长大的女孩,从懵懂时就要开始提防或熟悉或陌生的异性的恶意,借口亲昵的搂抱、独自一人身后的尾随、力量悬殊之下的强迫……
那些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的女孩,她们的爸爸妈妈会教她们怎么保护自己,怎么识别伪装在微笑后面的险恶用心,怎么在遇到危险后求救。
陈默和陈夕没有父母,没人教导她们,孤儿院里有时比去外面流浪更危险,全靠陈默从小机灵凶狠,帮陈夕挡住了身边无处不在的凶险,木讷老实的陈夕才能平安顺利、全须全尾地长大,清贫,但在阳光底下。
陈默的十八岁,肩头是生活的重担,两个人的生活,她的,和陈夕的。
就连陈夕,率先发现的也是陈默长成了结实挺秀的成年人,再后知后觉注意到让人心疼的陈默。
“可是阿默,你喜欢我什么呢?”陈夕眼里泪水泛滥,“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我觉得你很好。”陈默闷闷地说。
“我不好。”陈夕的眼泪转了又转,终于落了下来,豆大一颗,砸在陈默手背上,“我不好,阿默,我真的不好……”
陈夕心里想了很多,堵在胸口,说不出来,她不漂亮,又笨,阿默现在觉得她好,是因为阿默的天地还很小,困在鸽子笼一样的学校和孤儿院里,陈默心思深重,放眼四周,能信任的就只有陈夕一个,和陈夕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日久年深,当然觉得陈夕好。
等她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真正优秀的人,遇到真正心动的人,知道真正喜欢是怎么一回事,那时候她还会觉得陈夕很好么?
那时候陈夕该怎么办。
陈夕不敢想。
人的社交圈子里是有很多生态位的,譬如陌生人、熟人、普通朋友、挚友、亲人、爱人……每个生态位上能容量的数量各不一样,其中一个生态位独一无二,只能容纳一个人。
这个生态位叫爱人。
陈夕不敢肖想能占据陈默社交圈中那独一无二的生态位,她只想当陈默的朋友和亲人就好,她清楚,爱人这个生态位是单行道,一旦她变成了陈默的爱人,要么就牢牢占据,从此和陈默一体两面,再不分离。
要么就是彻彻底底的出局。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陈夕不是赌徒,她天性胆小,只做最稳妥的选择,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得到幸福,陈夕也不敢赌那百分之一。
“阿默,我们当朋友……当朋友不好么?”陈夕无助地看着陈默,泪水弄花了脸。
陈默看着满脸泪痕的陈夕,向下抿着嘴角,手掌攥成拳,又松开,重复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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