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带这个吗?”柳易清有些迟疑地看着白秋。
准确来说,是在看着她手中提着的那只,不断在袋子里扑腾挣扎着的“小东西”。
好吧,也不小。
毕竟这还是白秋在剩下两只竹鼠中精挑细选了好久,才挑中了这只更大,也更活泼的。
保证梁大爷一看,就根本没法拒绝。
所以白秋非常肯定地点头,自信满满道:“是啊是啊!肯定要带!大头说梁爷爷可喜欢吃这个了,要是别的他还不稀罕呢。”
闻言,柳易清顿了顿,并不着痕迹地把身后,自己方才准备的酒水点心挡了起来。
随意准备的东西并不出彩,毕竟他没有想讨任何人欢心的意思。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询问,忘了在这种小村庄里,人情世故中携带这的真诚也尤为可贵。
今天倒是被她上了一课,柳易清暗叹。
“对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路,我带你去!”
深蓝色外袍的袖子被拉住,他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抬手直接挣掉,却是顾忌着什么,动作间,那袖口只是轻微地晃了晃。
今天要是躲开,他不敢想白秋要偷偷躲起来暗暗伤心多久……
看着活泼好动,实际内心比谁都敏感多思。
但明显地,又没什么男女大防意识。
柳易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除了刚被拉走的几步,莫名地,两人突然僵在了原地。
但显然,今天柳易清主动陪她出来,让白秋开心极了,细枝末节的东西,她也没来得及顾忌。
“快走啦!”
白皙纤细的手不满意他的慢吞吞,又向上抓了一把。
温热健康的手掌触及到了苍白的皮肤。
好了,现在连手腕都不被放过了。
他有些无奈地想。
可白秋还是不甚满意,摸到他冰冷腕间,嘟囔了声:
“怎么这么凉……”
深色与浅色的衣袖都被向上拉了拉,遮住了突出的腕骨。
他的手腕再一次被握住,灼热的温度隔着布料,递进他冰冷的内里。
——
竟然出人意料地没什么阻碍。
他们一到梁友昌家,梁大爷就笑呵呵地迎了出来,一看那天的砍价经历就没被他放在心上。
见过一面的少女和看着年纪略长一些的男人,尽管关二娘已经给自己说明过两人的身份,但身长玉立、不似凡人的青年,还是让梁友昌看了好几眼。
……
大头和阿媛说的显然没错,你来我往地推让中,都能看出梁友昌对他们带来的这份“礼物”的喜爱。
整齐干净的青泥瓦房中,梁友昌给他们各斟了一杯茶水。
“凤琴都给我打过招呼了,说你们要去看东山那边的地?”
关凤琴,关二娘的大名,他们现在如此顺利,看来还是有关二娘的一份功的。
“对,我们这还有地契。”
“哦?让我看看。”
泛黄的脆弱纸张上,还盖着红色的官印,除了模糊偏僻的地名外,土地所有人的名字倒是格外显眼。
“柳易清……”梁友昌喃喃出声。
“是我。”带着淡淡笑意的青年轻轻颔首,梁友昌又看了他好几眼。
“你看着倒是……莫名有点眼熟。”他轻声说,然而在座的两个耳力都非比寻常,不过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对面的梁大爷就叹了口气,道:
“唉,本来今年这块地都打算不再种了,不过你们来都来了,还提着东西,我肯定也要跟你们走一趟。”
——
等走到地方,白秋才惊觉,这地方离他们家也不算太远。
来回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灰白的雾气,自远处高大/逼耸的山间,一直蔓延到近处的土坡上。
说是东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些的平缓土丘,毕竟要真的是在陡峭的山间,十几年前的人们也不会执着于在此处开田。
一人粗的树木与杂草荆棘遍布,要只是来此处游玩,还称得上一句野趣,但他们可是要在此种田的。
白秋的眉毛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在担心什么?这里的的要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清朗的男声在近处响起,让她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又立刻放了下来。
“我知道的……只是……”
过分亲近的耳语,虽极有分寸地瞬间被收回,但残存的氤氲热气,还是让她忍不住揉弄有些泛红的耳朵。
“这是可我们的第一块地……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把它们打理好。”
何况,她现在可还有植物异能呢!虽然不过刚觉醒,但曾经的顶级异能者也有信心,快速地将它融会贯通。
熟悉的自信与开朗,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见此,柳易清眯眼轻笑一声,回道:“都好。”
“毕竟不管你做什么,我只要跟在你身后就好了。”
心脏重重一跳,白秋睁大眼睛回头。
苍白泛着病气的青年落后了一步跟在她的身后,就算是说了那样的话,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常。
甚至对上了她的目光,还极为轻巧地对她笑。
可恶,白秋咬牙回过身来。
冒出来的惊讶与感动被强压了下去,索性她也“漫不经心”地回:
“…知道了。”
她视线触及不到的身后,柳易清唇角扬起了一个极为明显地弧度,最后甚至以手掩了掩唇。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但毕竟,也要多给某些没有归属感和安全感的人一些底气。
但白秋期待地扭头,然后气鼓鼓地又转了过去的样子……
有些可爱可怜?
但好像,又让人十分想再去招惹的样子……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少时做太子伴读,那个总喜欢捉弄林将军家千金的,那个总是被人认为是不思进取、溺于玩乐的六皇子。
往事如烟飘散,一闪而过,柳易清抬起步子,不紧不慢地追赶,前方越走越快的少女。
……
“看,那块就是我家的。”
两人顺着梁友昌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块孤零零的田地在一排荒废梯田的最下方。
与其他的杂草遍布的田地不同,这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还被人用木围栏细致地围了起来。
奈何此处人烟稀少,坚固的围栏也被嚣张的野兽撞破了好几个洞。
梁友昌走进地里,弯腰随手薅了几颗杂草,可这东西,主人一时不察,就蔓延得哪都是。
梁大爷直起身来,叹了口气:“种了几十年的老伙计了,真是舍不得哦,前几年还没有,就今年,山里这里几头杀千刀的野猪,蛮横着就往我这辛辛苦苦种的田里撞……”
梁大爷又轻叹,不过此时他显然想起了今日的主题,布满皱纹的手向另一旁更深的地方指了指:
“诺,那里面就是你们家的那几块了。”
“要是十几年前啊,这还是块好地呢!”
多余的感叹被抛之脑后,白秋快走几步爬上了略高的田岗。
柳易清跟在她后面,用着巧劲稳稳地也站了上去。
拒绝了白秋伸出来的手,梁友昌摆摆手,不服输,略有些吃力地,也登了上来。
白秋扒开从树上垂下来的,旁逸斜出的枯萎藤蔓,就像是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门窗。
平缓的坡上,唯有此处自然形成了一处凹陷,过去的先人把它们填平,山顶的流水也被引到不远处。
相邻的山坡恰好与它错落,遮挡不住一点它应得的日光。
自然与人类共同制作,才成就出这样一片桃源乐土。
“怎么样,这地方好吧,你看这地多肥,阳光多好,旁边就是河,不用怎么就能引水过来……”
他话里的赞美,白秋一知半解,但她看到这的第一眼就在想。
有布满星星的晚上,这里一定很漂亮。
——
白秋手里紧紧握着,专门向柳易清要来的炭笔,她单手撑着头,坐在小院的凉亭里写写画画。
梁大爷说四月份就得开始下秧了,所以他们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田地里的荒草不少,需要整理,上面的流水也要引下来,附近的路也得修理一下,路要弄得平整一些……
写完了最后一项计划,白秋放下纸张,抬手伸了个懒腰。
桩桩件件,说不上特别紧急,但都也是格外需要费心思的事。
“忙完了?”柳易清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嗯,差不多了,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最近需要做些什么……”
白秋从思绪中抬头,下意识地想跟柳易清汇报一下她的工作进程。
可没想柳易清一见她抬头,就弯起了眼。
他抬手,轻轻指了指自己脸侧的位置。
是炭灰沾了上去吗?白秋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脸。
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少女将原本脸上的黑点,用漆黑的手,擦成了三道黑印。
甚至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柳易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面具一般的淡笑总是华而不实地挂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是自己真的没有了负担,还是她真的有几分特别……总之,不知何时,由心而生的笑容总会在他脸上,莫名其妙地出现。
泛青色的丝质手帕被拿了出来,他缓缓靠近,轻柔的触感带着浮动的暗香,在白秋的面颊前萦绕。
沾染了些污渍的手帕被放在了她手上,柳易清示意让她把手也擦一擦。
白秋回神,低头闷不做声地动作着,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会再说我们的任务吧,现在,先告诉我,你中午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行的!”白秋霍然抬头,“但我想和你一起做!”
柳易清含笑颔首。
他先离开一步,白秋还得把被自己搞得凌乱的桌面收拾一下,避免轻薄的纸张被风卷走。
炭笔被收进盒子里,写着张狂大字和从前常用的阿拉伯数字的纸张,仍赤/裸裸地摆放在那。
白秋蓦地僵住了。
他刚刚应该,没有看到吧……?
……
“土豆丝怎么样?再不吃,就要坏掉了。”柳易清若有所思道。
“好哦。”
“柴好像不太够了……”说着,柳易清又走出去拿。
白秋站在木桌前,从不多的食材中,很轻易地就找得到,所剩无几的几颗土豆。
她随手取出了一个,打算洗净了开始削皮。
“这个不能吃了。”
一捆被束好的木柴放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一只略沾了尘土的手,拿过了她手里的那枚土豆,又放在了一旁。
“它已经发芽了,发芽的土豆是不能吃的。”
“不过要是把它一块一块,按发芽的部分切好,说不准还能种出来新土豆。”他说。
“这样的吗,我不知道。”白秋若有所思。
这批由人送过来的菜,都已经快吃完了,
而且天逐渐热起来,他们也需要新鲜蔬菜。
况且不只是关二娘和梁大爷家,白秋见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门口,都有着一块或大或小的菜地。
白秋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柳易清就心有灵犀道:
“我们家是不是也应该,在附近种一片小菜地呢?”
——
菜地的开垦并不算难题,但关键的是……
“二娘,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菜籽的吗?”
晚上关二娘来送东西,白秋突然问她。
“你想买什么菜籽?”她问。
“应季的蔬果什么的,我都想买着种一点。”白秋眨巴着眼睛回。
关二娘沉思片刻,道:“附近也有卖的,不过都是些散户,种子什么样能不能活是一说,种类也不全。”
“你想买很多的话,大概要到镇上了。”
“镇上?那也去!”
“这感情好,我们家也有许多东西得添置呢,我看,明天怎样?”
——
天蒙蒙亮,白秋打着哈欠,睁着困顿的眼睛靠在驴车边栏,头歪歪地斜在关二娘肩膀处。
关凤琴也适当地往那边靠了靠,让她休息得更舒服些。
车里的人员都已坐满,赶车的人也甩起了鞭子。
漫长的路途中,也需要一些必要的调剂。
“呦,这闺女是哪来的啊?怎么看着这么面生。”
突然的提问把白秋的瞌睡虫都要吓跑了,她勉强提起精神,不待关二娘替她回答,她就自己说:
“我是,月娘家的……”
“月娘?哪个月娘?”齐婶有些纳闷。
坐她旁边的女人拍了她一下,又接话道:
“就三年前那个啊!你可忘了?当初你家劳力染上了病,还是人家给开的药呢!”
“哎呀!是月姑娘啊!她回来了?那怎么都没见过影儿?”齐婶拍了拍大腿,眼睛盯着白秋问。
“早走了,就回来了几天,现在就她哥哥和……他表妹小秋在这。”关二娘替她解释。
她也不敢说得太含糊,毕竟一点说的不清不楚,不消几天,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大名叫什么啊?”
“白秋。”她眨巴着眼,乖乖地回答。
“诶呦,长得真好看。”
“多大了,成亲了……”
齐婶的话头再一次被止住,张婶忙不迭地打断了她:
“说什么呢,怎么见谁都是你那一套!”
“小秋你别见怪,她就这样,哦对了,小秋,前两天我家阿媛是不是就在你家吃的饭啊?”
她家阿媛?白秋疑惑地眨了眨眼,仔细端详几眼才发现她跟阿媛也有几分相像。
关二娘也笑着补充:“这是阿媛他娘,张婶。”
“那是你齐婶。”
白秋一一问好。
“阿媛那天……就是来的我家,不过是我让她来的。”白秋缓缓回答了,方才张婶的问题。
“哎呀,真是跟你们添麻烦了,这死丫头说是去关姐家吃饭,我想着她家大头也在后面跟着,就同意了,谁成想这俩人小鬼大的,竟然是去你家里头了。”
“要不是后来她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她去的哪个‘小秋姐姐’家了呢。”张婶笑着开口。
“今日见到了你,我才算放心了。”
“没事的,我也很喜欢阿媛的。”
张婶这番话显然说得妥帖极了,白秋有些腼腆地也对她笑笑。
不大的驴车并不只有她们,不过四个人来得早,正好面对面地坐在里边的角落。
驴车一摇一晃,从崎岖的乡间,慢慢步入更平整的大路。
她们的话题也开始不断跳跃,慢慢不再有自己。
“县令又换人了?”“听说还是上面直排下来的,一天一个样,谁知道呢…”
……
“也快该下秧了,家里的劳力他们也都该回来了吧。”“真是,过了今年就不让他们出去了。”
“是啊,出去干什么,现在外面也挣不住几个钱,不如在家安心种地……”陌生的声音,显然是谁又加入了讨论。
伴随着吵闹的讨论和时不时的笑声,白秋安心闭上眼。
——
勉强在“昏厥”中记住来时的路线,白秋从车上跳下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
陌生又热闹的环境让她睁大了眼,惊喜又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吧,饿了的话咱们先去吃饭?”
“还是直接去买种子?”
“买种子!”
柳易清昨晚给她准备好的饭菜,特意嘱咐她早上自己热着吃了。
她也控制着没吃太多,怕吐在车上,不过此时也并不饿。
……
“呦,来了,都要些什么啊?”
在白秋还在勉强辨认,插在各种菜籽里的牌牌上,都写的什么时,关二娘就已开口:
“想买些应季种的蔬菜,都有什么?”
就算是小镇上,识字的也不多,应老板也习惯了开口介绍:
“现在种正正好,你看这萝卜,菠菜什么的,一两个月就好了,种的可快了;这不还有番茄跟辣椒,买的也可多了;哦对还有这,黄瓜也正该种,茄子豆角什么的,我也不用说……”
感觉……都好重要,也都会好好吃。
白秋犹豫了会,在关二娘已经决定买黄瓜和茄子种各来二两时,她开口:
“那就……都来二两吧。”
“这几个都要?”
白秋点头。
“那行,等我给你们包起来。”应老板边说,边从后面又拿出了一叠黄纸。
“能把它们的名字都写上吗?”白秋问。
“小姑娘还认字啊?当然行。”应老板一边眯着眼看小秤,一边回。
“是家里有人认得的。”白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到了新地方,从前在培育中心,样样功课都是第一名的白秋,此时竟也是成文盲了。
……
昨天约了关二娘去市集,但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是没有的。
昨晚还是柳易清把她叫进房里,递给她满满一个钱袋,不等她多说就开口:
“先拿着,花完了就自己过来取。”
说完,他还指了指柜子里,示意东西都在那。
白秋现在已经知道了铜钱和银两的差别,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这可比当初自己给他的多得多。
拿自己赚的那部分钱,应该也够吧……但真的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
她张了张嘴,摇晃的烛火照亮了白秋低垂的眉眼,和那句,有些别扭的“谢谢”。
……
“一共七十三文,就收你七十文吧。”应老板的话语打断了白秋的思绪。
闻言,白秋在随身背着的小布袋里摸摸索索。
装满了碎银子的钱袋里,只能依稀摸出几枚铜板。
她凭着感觉试探地拿出了最小的一枚碎银子,递了出去。
“呦,这么大的钱啊。”
关二娘适时开口:“你看着铰吧,多的再给她找点铜板,付着也方便。”
“拿我这找零了是吧?”所幸应老板也不在意这个,他笑着摇摇头,还是去一旁拿了小剪刀和小称。
白秋不敢说话,只是勉强笑了笑。
毕竟她包里的小钱袋,全都是这样的银疙瘩……
开市不久,应老板的小铺也在巷子里,除了她们,也没有几个人来。
留着短黑胡须的中年男人也乐得跟她们闲聊。
“今年怎么就种点黄瓜茄子,别的不要了?”他问关二娘。
“别说了,去年买多了,今年菠菜啥的还能接着种。”
“小姑娘你卖这么多种的完吗?”
还没等白秋回答,应老板就把小秤举到了白秋面前。
“看好了啊,再找你三十文。”
关二娘在一旁看着没说话,所以尽管她也看不懂,但还装模作样地,胡乱点了几下头。
“诶,这又是什么种?”
一旁的关二娘突然问。
一排都有名牌插着的种袋里,唯有一个小口袋上什么字都没写,显眼得很。
“甜瓜!今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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