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榆瞬间想起白天那两个去钦天监的内侍。
难道真的是天子斥责?
但反过来想,倘若真的是天子震怒,监正怕不是早就进宫谢罪了,下午哪里还有空安然待在府衙。
站在面前的监副也必须一同前去。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去,几步上前,低头问:“还请大人让下官再看一看记录。”
刘监副冷哼一声,拿起书案的簿册,往前一甩,“本官倒是要看你如何狡辩。”
江望榆拿起册子,借着翻看的动作,视线迅速在屋里转了一圈。
除了坐在正上首书案后的刘监副,另外还有几个人。
站在监副旁边是同级的灵台郎刘益,与面前的刘监副是同族,第一班值守观星台,每夜与值末班的她做交接,另外两名是跟着他值守的天文生。
她垂下眼帘,捧住簿册,径直翻到首末两班的记录页,仔细看过两遍,再调转方向放到刘监副的面前。
“下官是每日酉时初到亥时末值守,大人所说有误的记录,不在下官值守的时间内,字迹也对不上,不是下官所写。”
“那本官问你,二十日的子时初到子时二刻,是不是你在观星台?”
“是。”
“这不就对上了。”刘监副往后一靠,坐在太师椅里,“记录的确不是你写的,是当时值守的天文生所写。”
江望榆微微蹙眉,刚张开口,便被打断。
“但你身为灵台郎,既食君禄,理应担负起督促天文生、检查天象记录的责任,这个失察的罪名你是丢不了。”
她猛地抬头,直视上司的眼睛,又扭头去看刘益。
对方挑起眉毛,翻了个白眼,挑衅意味十足。
那个时段明明是他当值,明明是他经常迟到,不按规定的时刻到达观星台。
江望榆咬紧牙关,天象记录有误,乃是失职之罪,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轻易认下来。
“监副所言有误,下官没有让天文生协助,不该由下官指点,更不是在下官值守的时段内,不归下官管,即使在吴监正乃至在圣上面前,下官也是这番说法。”
刘监副一愣。
往日里问一句才答一句的人,半天都没个声响,今天居然会顶嘴了,甚至还敢搬出监正来压他。
但司礼监派人来问前几日的大雨,特意指出下雨的时段漏了半刻钟,对上面必须得有个交代。
刘监副眼睛一转,语气稍缓:“本来就不是大事,改过来便好,哪里还要闹到监正大人面前,只不过,你身为监里最年轻的灵台郎,我多教导你几句罢了。”
江望榆低头不语。
“你平时一个人值守观星台,总有疏漏的地方。”刘监副变脸极快,知道没有办法把失责压在她身上,立即改口,“不能不守规矩,叫几个天文生跟着你一起。”
说着,他抬手一指,“就这个,正好让最年轻的灵台郎教教。”
江望榆抬眸看向前方。
刘监副指的就是那个记录出错的天文生,年纪比她还大,闹了今天这么一出,往后未必会认真记录。
“不必劳烦大人。”她咬住下唇,“下官不用。”
刘益看看刘监副阴沉的脸色,往前两步,冷声道:“江克晦,不要仗着自己年纪轻轻当上了灵台郎,就不按规矩办事,其他人都带了天文生,独你一个人没有,是想将钦天监的规矩当作摆设吗?”
“你年纪轻不懂事。”刘监副唱起红脸,“至少要定一名天文生。”
江望榆闭了闭眼,先前在主簿厅看的那些姓名浮现在脑海里,一个个划过去,最后停在元极二字。
可是对方会愿意协助她吗?
满屋寂静,直到水滴坠入水面的声音响起。
“快到酉时初了,下官该去当值了。”
江望榆飞快地说完,压根不管屋里其他人的反应,迅速转身离开。
刚跨出门槛,她看见站在廊芜下的人。
修长挺拔,暗绿色的圆领袍肃整,远处落日余晖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过来时,眼神平静无波,又似乎带着点其他意味。
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江望榆来不及分辨,匆忙赶往观星台。
与同僚做好交接,她目送对方匆匆走向宫门的方向。
还好没有耽搁别人出宫回家。
照常先观察并记录,她在册子上写下最后一笔,缓缓合上,望向远处的落日。
太阳西斜,橘红色的光辉晕染天空,连黛色的山峦都泛着暖色。
江望榆长叹一声。
以按时来值守为由,她暂时不用选人,可看刘监副的架势,等到明天,说不定还会逼着她选一名他们指定的天文生。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带一名天文生呢?明明连监正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握住毛笔,忍不住用笔杆蹭蹭额角。
“想不明白原因?”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江望榆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身影,在心里暗暗嘀咕有那么明显吗?
贺枢站定,解释道:“因为他们想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盯着你平日值守时都在做什么,都跟什么人接触。”
“啊?为什么?”
贺枢看了面前的人两眼,发现对方似乎真的不懂,不由问:“你刚才在屋里不是讲的挺好吗?为何现在又猜不出原因?”
看来他刚才的确站在屋外,还听到不少内容。
“因为我曾经预想过今天的情景,也有人教我如何应对。”江望榆没说是谁教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原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灵台郎,哪里值得他们这番大费周章地安插眼线?”
“同时也是钦天监里最年轻的灵台郎。”贺枢提醒道,“在钦天监任职一年后,便由正八品升任从七品。”
“你……”她愣了愣,“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当然清楚,任命书还是他亲自过目的。
“因为你升得太快,他们以为你背后有高人。”都讲到这么详细的地步了,贺枢不介意再多讲一些,“想查出来是谁,日后好做打算。”
“可是我背后没人呀。”
江望榆皱起眉头,越皱越深,整张脸苦兮兮地皱成一团。
“我只想好好观测天象。”
她接连叹气,等到去记录时,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认真仔细地观察,再一笔一划地记录在册。
贺枢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轻轻捻动指尖。
“那个……”江望榆走到他的面前,斟酌许久,终于开口,“元公子,你是新来的天文生,监里有没有安排你在哪一科?跟随谁当差?”
贺枢听出话中的深意,却说:“我不姓元。”
“欸?可是之前你不是说你叫……”
直呼姓名太过失礼,十分不尊重对方,她噤声,没有再说下去,悄悄抬眸打量他。
“元极是我的道号。”
听见最后两个字,江望榆瞬间瞪大眼睛,忍不住盯着他身上的衣裳,“你是道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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