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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57

小说:

招阴笺

作者:

郁书意

分类:

古典言情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方才那场关于性别与身份的无声交锋似乎还在空气中留下些许涟漪。温招看着尉屠月璃眼中复杂却清明的光,忽然想起了那个此刻正等在府外,如同惊弓之鸟的少女。

“那个女子,”温招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殿下为何如此厌她?”

尉屠月璃正试图将“朋友”这个新定位在心中安放,闻言眉头立刻嫌恶地蹙起,像是提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她?”尉屠月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赤瞳里燃起的是纯粹的鄙夷,“本公主府上容不下这等不知廉耻、四处勾引男子的贱婢!”

她的语气激烈,带着被冒犯的怒气。

“前些时日,她便与一个暂住府中的中原书生厮混,闹得满城风雨,我公主府上下都跟着她丢尽了脸面!这等行径,如何不令人作呕?”

温招安静地听着,面具遮挡了她的神情,只有那双墨蓝色的眼睛,沉静地望着尉屠月璃。

她看到的,是尉屠月璃身为公主,对于规矩、体面被冒犯的愤怒,对于所属之物脱离掌控、带来耻辱的厌恶。

这是站在权力和道德高地的审视。

人心隔着一层皮,看到的往往是自己的倒影,或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尉屠月璃见温招沉默,只当她也被那少女的表象蒙蔽,语气更冲:“怎么?你也被她那副可怜相骗了?温鹓扶,我告诉你,有些人天生就是贱骨头,装得再像,骨子里的东西也改不了!”

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过于尖锐,尤其是在刚刚决定“做朋友”的人面前。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语气生硬地找补:“总之,那种人,离远点没坏处。”

尉屠月璃话音落下,寝殿内又是一阵沉默。温招看着她因厌恶而紧绷的侧脸,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并非信她。”温招的声音透过面具,平稳地响起,“只是她既已求到我面前,我欲带她离开。”

尉屠月璃猛地转回头,赤瞳里满是错愕:“你要带她走?为何?那样的贱婢……”

“殿下,”温招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人心隔着血肉,有时看到的,未必是全部。”

她略一停顿,像是斟酌词句,又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留在府中,于殿下是眼中钉,于她是煎熬。不如就此两清。”

尉屠月璃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她不明白,温鹓扶这样清冷如雪的人,为何会为那样一个不堪的婢女开口。是怜悯?还是另有缘由?

她心底那股被压抑的不爽又翻涌上来,可对着温招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又发作不得。她烦躁地挥了下手,像是要驱散什么。

“行!你要就给你!”她语气冲得很,带着赌气的意味,“一个婢子而已,本公主还不至于舍不得!你现在就带她走,省得在我眼前碍事!”

她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别开脸不再看温招。答应得爽快,可心里那股莫名的憋闷却挥之不去。

温招看着她这副模样,静立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尉屠月璃面前。

是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色泽温润的白玉平安扣,用一根简单的深色丝线系着。

玉质算不得顶好,却打磨得极为光滑,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朴素光泽。

“此物名宁心,乃大钰佛家之物。”温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随身佩戴,可安神静气,抵御寻常瘴疠邪祟。”

她将玉扣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算是……谢礼。”

尉屠月璃盯着那枚静静躺在矮几上的白玉平安扣,赤瞳里的怒意像是被细针戳破的气囊,一点点漏了个干净,只剩下空茫的怔忡。

谢礼?为了那个婢女?还是谢谢她的喜欢……

她还未及反应,便见温招已抬手,将那如墨长发重新利落束起,玉簪稳稳定住发髻。

不过眨眼间,那个清冷孤绝的女子身影便收敛无形,站在眼前的又是那个戴着银面具、身姿挺拔的“温公子”。

“若是以后想找我,”温招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依旧是那份听不出远近的平静,“便去大钰的国师府。”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言,微微颔首,算是作别。随即转身,白衣拂过光影交界的地毯,走向那扇紧闭的殿门,动作干脆得没有半分留恋。

尉屠月璃僵在原地,看着她干脆利落变换身份的背影,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走向门口,那句“去大钰的国师府”像一枚石子投入心湖,荡开的却带着钝痛的了然。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挽留?以什么身份?朋友?这刚刚被应允的关系,薄得像一层窗纸,风一吹就破。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被拉开,看着外面过于明亮的天光涌入,将那道白色的身影吞噬,再看着门缓缓合拢,重新将殿内的昏暗与寂静还给她。

脚步声远去,最终消失在廊道尽头。

尉屠月璃缓缓低头,目光落回那枚白玉平安扣上。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那温润的玉质,很凉,像那个人给人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温招说的“人心隔着血肉”。

那温鹓扶的心,又隔着多少层她看不透的迷雾?

国师府……

她将玉扣紧紧攥在手心,那点凉意渐渐被掌心的温度焐热。

也好。

至少,不是杳无音信。

至少,还有一个能去找她的地方。

殿内香炉里的烟丝袅袅上升,无声盘旋。

有些人,注定像指间沙,握得越紧,流得越快。

不如就放在那里。

知道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

或许,这就够了。

尉屠月璃慢慢直起身,赤瞳中的纷杂情绪渐渐沉淀,归于一片带着些许寂寥的平静。

她将系着丝线的玉扣,小心地戴到了自己的脖颈上,玉石贴着肌肤,传来一丝稳定的微凉。

殿门拉开,外面过于明亮的天光涌了进来。

温招一步踏出,还没适应光线的变化,就差点撞上一个贴在门板上的人影。

阮时逢正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被抓了个正着,脸上那点心虚和八卦还没收起来,就对上温招从面具后射来的冰冷视线。

他头皮一麻,刚想扯出个惯有的嬉笑蒙混过关,一只微凉的手已经精准地薅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阮时逢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又赶紧压低声音,龇牙咧嘴地求饶,“温兄!温兄轻点!耳朵要掉了!”

温招揪着他的耳朵,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寒气,砸进他耳膜里:

“你等回大钰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阮时逢却瞬间懂了。他浑身一僵,连耳朵上的疼都忘了,只觉得后背嗖嗖冒凉气。

温招说完,干脆利落地松了手,看也没看他那副龇牙咧嘴的怪相,转身就走,白色的衣摆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

阮时逢揉着发红的耳朵,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心里一边哀嚎这回怕是真要完蛋,一边又忍不住贱兮兮地觉得,就连她生气揪耳朵的样子,都好看得紧。

他快走几步追上,凑在她身边,试图挽回一下形象,声音带着点讨好:“温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温招目不斜视,脚步不停。

阮时逢摸摸鼻子,又瞥了一眼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低眉顺眼的那少女,心里那点因为温招要带她走而产生的不爽,又被勾了起来。他撇撇嘴,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温招听见的声音嘀咕:

“有些人啊,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货色。温兄,你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身边捡,小心惹一身骚。”

那少女闻言,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温招终于侧头,扫了阮时逢一眼,眼神没什么温度。

“管好你自己。”

阮时逢被她这话一噎,悻悻地闭了嘴。得,看来在温招消气之前,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三人沉默地穿过公主府邸的庭院,走向府门。

贪狼和破军早已牵着马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出来,尤其是看到阮时逢揉着耳朵、一脸吃瘪的样子,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大人。

温招翻身上马,动作流畅。

阮时逢赶紧跟着爬上自己的马背,凑到她旁边,没话找话:“温兄,咱们这就出发回大钰?”

“嗯。”

“那……路上我给你讲笑话解闷?”

“不需要。”

“……”

阮时逢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馁,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吊儿郎当。

贪狼和破军牵着马,带着那个沉默的少女,跟在后面。

破军看着前方自家大人那难得吃瘪又甘之如饴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对贪狼感叹:“咱们大人,算是被温姑娘吃得死死的了。”

贪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言简意赅:“挺好。”

至少,人回来了。活着,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阮时逢策马与温招并行,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眼底那点明亮的光。

他悄悄侧头,看着温招冷硬的侧脸轮廓,看着她束发玉簪上流转的微光,心里那点因为被揪耳朵而产生的委屈,忽然就散了。

他伸手入怀,指尖触到那枚贴身放着的温润玉佩。

玉佩安静地待在那里,里面属于她的那缕魂息平稳如初。

他轻轻握住,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只要她在身边,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上一闯。

至于回去后是跪算盘还是抄书……

阮时逢摸了摸还有点发烫的耳朵,嘴角扯出一个混不吝的笑。

管他呢……

他反正,是跟定她了。

几人走出公主府,门外天光正好,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界限,将府内的纠葛与喧嚣都留在了身后。

温招勒住马,回头望向那个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少女。

少女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身形单薄得像风里的一根草。

“可要随我回大钰?”温招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少女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淹没。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要!我要!公子!求公子带我走!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像是怕温招反悔,急急地表着忠心,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一旁的阮时逢皱紧了眉。

他实在不明白。

温招此人,他再清楚不过。她心肠不软,甚至可以说有些冷硬。

路见不平或许会出手,但绝不会轻易将一个底细不清的人带在身边,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和麻烦的少女。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更何况,这闲事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感,让人不舒服。

他驱马靠近温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温兄,你真要带上她?这女子……”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

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地点,她那过于恰到好处的柔弱和恐惧,都像是一团团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温招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那个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少女身上。

阳光有些刺眼,落在少女带着泪痕的脸上,映出一种脆弱的、易碎的光泽。

温招沉默着。

她确实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只是这少女若是放在他人身边,只怕是……

她看着少女眼中那份孤注一掷,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希冀,那里面混杂着真实的恐惧,也潜藏着隐秘的算计。

人心复杂,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可新的难题出现了。

四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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