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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 60 章

小说:

把太子当替身后

作者:

安南以南

分类:

现代言情

春日的雨总是倏忽不定。

入夜微寒,雨丝冰凉,在甲胄上聚成水珠,似凝结了一层霜气。

值守的内侍静静看着雨水嘲哳的宫道,心中盘算着下值后该去好好泡个热水澡,祛祛寒。

神游天外之际,宫道尽头忽然出现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宽袍广袖浸透了雨,沉甸甸的坠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身形清瘦。

内侍霎时警觉起来。

他握紧手中长矛,目光犀利盯着来人。

这个点了,谁会在东宫外徘徊?

那人幽魂般,待到近了,檐下宫灯潮湿的光落在他眉眼之上。

双瞳黢黑幽寂,像是无底的深渊,连半分光也透不进。

内侍心中一凛,忙垂头恭迎。

祁昀抬腿,跨过宫门。

衣摆流下几道水痕,与细细密密的雨混杂在一起,落地无声。

冷渊落后几步,擦身而过时,他低声吩咐:“今夜你们没见过殿下。”

内侍正色道:“属下明白。”

冷渊一路跟着祁昀到了临渊阁。

祁昀经过墨竹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某个方向。

墨竹缀了雨,枝叶沉沉,比黯淡的天幕还要浓重几分。

祁昀脸色苍白如雪,就连唇色也淡得几乎透明,两相对比下,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冷渊跟着抬了下眼。

春和殿的飞檐掩映在愈发茂盛的植被中,十分不起眼。

祁昀忽然开口,声音喑哑:“去春和殿。”

“殿下!先把湿衣换了吧。”

祁昀沉默片刻,径直往春和殿走去。

自从侧妃卧榻养病开始,春和殿便陷入了一片哀戚的氛围中。

太子命几个宫女严守寝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

外面洒扫的宫人时常能听见侧妃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药一碗一碗地端进去,却不见好。

侧妃用的膳食也越发少了,时常原模原样地端出来。

宫人们私下里聚在一起,常说这侧妃命不好。

太子的第一个妃子呢,却这般无福消受。

明眼人都知道,侧妃若是熬不过去,这春和殿很快就要易主。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众人自然心生懈怠。

祁昀来时,寝屋留了一条缝,守夜的宫女靠在门扉处睡得正酣。

宫女只觉冷风拂面,似有冰冷的水渍溅到脸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抱怨咕哝着。

待到看清来人衣摆的金丝蟒纹,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殿下饶命!”

祁昀跨过她进了里屋。

冷渊睨她一眼,冷声说:“下去领罚。”

屋内众人都被屏退。

包括床榻上那个穿着侧妃服饰的宫女,也悄无声息换了一套衣服,安静告退。

屋内燃着炭盆,暖意升腾,让人有些犯困。

祁昀沉默地打量着周围。

他鲜少踏足春和殿,必要的时候都是由元鹤来替代。

那一夜……不提也罢。

因而他第一次发现,这屋子里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罗汉榻上放着狐狸毛软靠,书案上头也放着几枚精致的书签,角落里还多添了一盏青玉灯。

想必她平日喜欢靠在此处看书,因而一切布置都是为了舒适自在。

最奇怪的还是放在榻边的一只小漆柜。

此处放柜,并不符合审美布局,但偏偏就有这么一只柜子。

他伸手拉开。

柜子里塞满了解馋的零嘴,干净柔软的绢布做成囊袋,每只袋子分门别类,上面绣着娟秀小字。

“青话梅”“盐渍话梅”“辣烘猪肉脯”“香芝麻猪肉脯”……

细致到每一种口味。

再往下,漆柜里放了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杯盏。

每一只都擦拭得干净整洁,看得出是经常用的。

冷渊立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这一柜子的东西。

自家殿下捏着一只色如白玉,杯薄如纸的透影白瓷杯细细打量。

冷渊想到姜姑娘悠哉悠哉躺在这张榻上,喝着清茶,用着零嘴看书的模样,也不由想要会心微笑。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

姜姑娘这个人啊,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虽说这么形容一个姑娘不算合适,但她身上的确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名士风姿。

忽有清脆炸裂声划破寂静。

冷渊愕然抬头,见那只白瓷杯在祁昀掌心碎为几块,忙拔步而上:“殿下!”

祁昀掌心苍白,鲜血如同蜿蜒的梅枝在宣纸上逶迤。

冷渊忙道:“殿下,属下去找太医。”

却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冷渊,若是我不愿放手呢?”

冷渊的肩慢慢松了下来。

他回过身,看着他的殿下,一字一句道:“属下只知道,殿下一贯是会为了目标尽心筹谋的人。”

他笑了下:“属下想,或许感情也是能筹谋得来的。”

祁昀眼睫上晕着湿意,不知是方才一路走来时淋的雨,还是旁的什么。

他静默许久,忽然也勾唇一笑。

似是寒冰碎裂,白雪消融。

“你说得对,感情……又为何不可筹谋?”

他低头,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掌。

对她而言,强迫绝不可能奏效,只会叫她生厌。

那么……如何才能叫她心甘情愿呢?

暗色的血汇聚成珠,滴答坠落。

祁昀黢黑双瞳中风起云涌,待到最后,归为沉寂。

***

隔日,祁昀命人来取走了“暂放”在姜时雪这里的银钱地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意是交代她暂时留在上京,不日他会安排侧妃逝世,届时再离开也不迟。

秦家得知“侧妃江氏”撒手人寰,不会再留心姜家,如此可保他们此后清净。

姜时雪捏着信纸,垂眸片刻,对那人说:“回去告诉你们殿下,我知道了。”

银烛候在一旁,忐忑问:“姑娘,咱们还继续收拾吗?”

姑娘今早忽然吩咐他们收拾东西,说是要离开上京。

银烛急吼吼地通知下去,又忙着回来帮她收拾,此时见薛公子来信,她忽然又不确定了。

姜时雪看着一只只被打开的箱笼,摇了下头:“不必收拾了,通知他们也都暂时歇下来,我们还要在此处住上一段时日。”

银烛心里开心,诶了一声,忙跑出去通知众人了。

姑娘昨晚定是哭了一夜,今儿起来眼睛都泛着肿。

她猜是姑娘是和薛公子吵架了,又哪能想到今日姑娘便要离开。

现下倒好,想必是薛公子写信来道歉了!

银烛藏不住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姜时雪看她一眼,默然不语。

男女一事上,最忌讳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他将东西讨要了去也好,断个干净,反而清净。

她交了钱财,这宅子住得也更安心。

难得来一次上京,走之前定要带着爹娘好好出去玩一玩!

姜时雪这般想着,可是眼眶却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起身翻出一件华丽鲜妍的衣裙,打算换上。

不过就是和一个男人断了关系吗?她才不要做哭哭啼啼的怨妇。

春日明媚,怎可辜负,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踏春!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春风刮过,天气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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