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稀薄,青鹤九转铜炉升起袅袅青烟。
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重重一拍桌案,怒而起身:“阿昀下落不明数月,宫中竟全无反应,甚至还要为二皇子大办生辰宴!”
“他们把大齐的太子置于何地?!是不是就等着册立新储君!”
“松庭!慎言!”一旁的中年男人冷喝道。
徐辰礼常年浸淫沙场,积威甚重,眉心一道深刻的纹路又为整个人平添三分忧国忧民的气质。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阿昀此番离宫,原本就是为了稽查重案,圣上已经命人秘密查探阿昀的下落,宫中若是先乱了阵脚,轻易叫旁人察觉端倪,对阿昀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徐松庭一脸愤愤:“可我就是为阿昀不值!”
“分明他才是正宫皇后所出,大齐堂堂正正的储君,可圣上这些年却因贵妃之由,偏宠二皇子!”
“贵妃不过是歌姬出身,却仗着盛宠无法无天……”
徐松庭咬牙切齿:“当初若非我徐家领兵相助,圣上又如何坐得上——”
“混账!”
太师椅上一直一言不发的荣国公终于开口呵斥。
徐松庭噤声不语,面上却依然忿忿不平。
荣国公两鬓风霜,但依然精神矍铄,一双鹰目不怒自威,他慢悠悠开口:“松庭,祖父自小教你祸从口出的道理,我看你是都忘了。”
徐辰礼立刻开口:“松庭,去祠堂跪两个时辰,祖父训诫要牢记于心。”
徐松庭不敢出言相驳,咬牙跪在地上,重重道:“是!”
父子俩看着徐松庭大步离去的背影。
荣国公这才叹了一口气,也是这么一叹,叫徐辰礼从这位昔日拥兵自重的大将军身上看出了老态。
他心头发酸,道:“爹,是松庭不好,惹您生气了。”
荣国公摇摇头:“松庭说的,又何尝不是句句属实。”
他扶着桌案起身,缓缓走到一旁的博古架前。
博古架上放着一柄历经风霜的宝剑。
荣国公轻轻抚上剑身,似是喟叹。
“我们老徐家这帮孩子,都不容易。”
“清影虽贵为一国皇后,却早早撒手人寰,留下阿昀一人在宫中。”
“皇宫,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若不是阿昀背后尚有母家相护,这些年他恐怕早就就尸骨无存了。”
“只是如今……”
荣国公欲言又止。
徐辰礼明白了父亲未尽之言,眉心纹路更深。
他们徐家一门四将军,早已惹得圣上忌惮。
三弟早已战死沙场,如今他和父亲军权被革,现下唯余二弟戍守边关,掌兵十万。
但叫他看来,圣上动手,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这一次阿昀失踪,他们派出各方人手,却迟迟寻不到他的下落。
若非父亲暗中透露,他为阿昀秘密训练了一支死卫暗中护他周全,如今死卫已经根据阿昀留下的线索,寻到了余州附近,他恐怕会为了阿昀的安危私自调动神武营的人。
若真是如此,又岂不是亲自将刀柄递到旁人手上?
荣国公沉吟许久:“松庭这孩子,有勇有谋,唯独性子不够沉稳,此次阿昀陷入凶险,我们不敢透露他的下落,瞒着松庭,待他得知真相后,恐怕又要恼怒。”
徐辰礼摇头:“阿昀安危为上,这一次也好磨一磨松庭的性子。”
荣国公面上带了点笑:“都是好孩子,阿昀这小子,整日在宫中学些君君臣臣之道,我唯恐他只知阴私权谋,这次倒是将兵法化用得出神入化。”
徐辰礼也感叹:“故布疑阵,暗度陈仓,叫我们都好一番找。”
荣国公脸上的笑意淡去,“若非如此,恐怕我们找到的,便真的是一具尸体了。”
他眯了眯眼:“此次背后之人狠辣决绝,千方百计想置阿昀于死地,单凭贵妃一人,绝无可能。”
两人都有所猜测,却都没有挑明。
徐辰礼面色发冷:“爹还请放心,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想动阿昀,便是与我徐家为敌。”
***
许是心力交瘁,生辰宴那一晚又着了凉,姜时雪大病一场。
姜时雪自小养得娇贵,隔三差五燕窝人参的养着,身子一贯很好,上次像这么大病一场,还是五年前。
姜夫人心疼坏了,每天寸步不离守在姜时雪身边,一口汤药一口蜜饯地哄着,还命人特地从琼州急运来一批瓜果,只为她病中吃个新鲜。
窗外下着大雪,姜时雪拥着雪白的狐裘窝在美人榻上,小几上放着香螺五珍脍,鲜虾雪蹄汤,并几个红艳艳的蟹酿橙。
姜夫人坐在一旁,亲手为姜时雪剥着莽吉柿,果肉雪白软糯,汁水清甜四溢。
姜时雪就着姜夫人的手吃下一整个果子,美得眯起了眼睛。
侍女递来银盆,给姜夫人净手。
姜夫人注意到女儿的眼睛还在往那碟莽吉柿上瞥,放下绢帕,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大夫说这东西性寒,你尤在病中,不可多食。”
姜时雪恹恹点头:“嗯。”
姜夫人笑道:“乖雪儿,待你病好,再从琼州运一批过来便是。”
她取了一枚蟹酿橙递过去:“这批海货是从琼州一起运过来的,品质还不错,你尝尝。”
姜时雪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其实并不喜欢海物,但姜夫人觉得海物滋补身体,从小便爱哄着她吃,为着姜夫人开心,她只好接过来吃下。
旁人生病难免清减,姜时雪倒好,这几日足足胖了一圈。
母女俩又闲话了几句,姜时雪见姜夫人眉眼间浮现出困倦,忙道:“娘陪了我一天,快回去歇息吧。”
姜夫人身体不好,精力不比旁人,也不勉强,只交代了姜时雪几句,由下人搀着离开了。
姜时雪身子仍有些虚,但整日躺在榻上难免生腻,见姜夫人走远了,她穿好鞋袜,打算到庭院中溜达一圈。
哪知才到门口,便被银烛拦住。
银烛板着脸:“姑娘,外面还在下雪,夫人特地交代了您不能这个时候出门的。”
姜时雪还想求情,见银烛一脸大义凛然,霎时焉了。
那一日她赤足跑出去,受了寒气,银烛她们几个在她面前大哭一场,都说是自己没看顾好她。
姜时雪心中愧疚,这几日对她们可谓是言听计从。
于是她只好站在窗前赏了一会儿雪景。
从她的方向,正好能看见栖鹤轩。
阁楼里尚亮着灯。
自那日以后,她再未踏足过栖鹤轩。
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也算叫她想清楚了,哪怕再像,那人也不是行之哥哥。
姜时雪只想等天气转暖,他的伤好干净之后,尽快将人送走。
栖鹤轩临水,比旁处是要冷上几分的。
许是身子亏空,听人说这些时日他常常咳嗽不止,衣裳也穿得比平日厚。
姜时雪犹豫片刻,终是吩咐银烛:“前几日不是运来了一批翡翠梨吗?挑一筐好的送到栖鹤轩去。”
想起他清瘦的身形,她停顿片刻,又交代道:“另外从今天开始,每晚都送些滋补身体的膳食点心过去。”
她点了点小几:“这几道,厨房应该都还有吧,今天就先送这些过去。”
“是,姑娘。”
栖鹤轩阁楼,窗棂半掩,雪沫清寒,纷纷扬扬顺着缝隙落入屋中,堆叠在几案边角,半晌才融为水珠。
栖鹤轩中并不暖和,墙角的炭盆火光恹恹,祁昀微敛的眼睫似乎都凝了一层霜色。
下人最会见风使舵,自从姜时雪不再踏足栖鹤轩后,风向霎时便变了。
妒忌祁昀之人众多,既然主子都不护着他了,明里暗里给他添堵的人不在少数。
譬如饭食不热,又譬如炭火不足。
祁昀以往见得多了,这点伎俩实在是不足挂齿。
他身形端正,手中卷着一册书,时不时蜷起手握在唇边,轻咳两声。
一个商贾之家,能有多少藏书。
他手中这一本,是之前姜时雪特地为他寻来的。
只是昔日隔三差五便要送来一批新书,自那日之后,便再没有新书送来了。
祁昀微微出了神。
往日里她的小心讨好,他看在眼里,却不屑一顾。
如今她徒然离开,他反倒生出几分不自在。
难不成是因为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祁昀指尖一凝,书页被揉皱。
她一个女子,尚能如此洒脱,他又在扭捏什么?
祁昀强迫自己凝神静气,继续看起这本烂熟于心的书。
也就是在此时,寂静的雪地中忽然传来絮絮人声:“姑娘交代……”
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