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进入内牢那一天,曾对白布架子里的尸体感到惊奇,待了几日变得见怪不怪。当他离开倚道门那一天起,死亡一度跨越了刀剑,成为离他最近的东西。
今天也很平常,几位玄渊教弟子颇为熟练地接过死尸,架在了白布里。
囚犯的死并非是因为审讯,他们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默不作声离开了人世。至于什么原因,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顾晟知道了少年叫阿羊。据阿羊所说,这个名字是取自十二生肖的动物,说到这里的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很多人到死都没有名字,身为外门弟子有一个代号都显得弥足可贵。
偶尔有一两个人活着离开了这里,阿羊的神情也不羡艳,目前能活着出去的那些人,本就归属于内门。
直到有一天,玄渊教弟子重新燃起了内牢的火灯,顾晟终于看清阿羊的面容,留下对这个少年冷硬气质的感慨,明明是一个外门弟子,举手投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贵气。
阿羊也对顾晟抱有相同的想法,他曾说:“一百二十一,你并不像外面来的人,至少这张脸不像。”
顾晟靠着墙笑笑,让阿羊捉摸不透。实际上他忙着恼怒,阿羊这句话对他来说称得上贬低,他沉默了许久,才压抑情绪没去发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和这位同龄人的相处。
大通牢分了三个区域,容纳几十人的睡处,出恭的小房间,顾晟这些天都一直待在大厅。
前一月还是大剑派亲传弟子的少年,自然无法接受挤在脏兮兮的地铺上。他更习惯和阿羊一起靠在角落。
在内牢这些天,是他为数不多的安宁日子,即使背部长时间的靠立早就僵硬。
弱肉强食的氛围渗透了玄渊教,无所事事的囚犯们会通过抓阄和打斗,来决定今夜谁能享受棉花的温和,顾晟看不起的地铺也是威严的象征。
豆豆眼男人貌似是这里的牢头,每天都会来通牢的门口,今天他一如既往地甩着铁皮钥匙,晃荡来晃荡去,哼着五音不全的歌谣。
今天也一样,人未到声先止,例行比武的囚犯们停止了动作,鬼鬼祟祟缩回了原位,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牢头的压迫感甚至高于那位教主。
目前的单宴宏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而牢头能砍下他们的头颅。
所以囚犯也疑惑了同一件事,那位豆豆眼牢头总会对一百二十一号谄媚,像今天,牢头和送伙食的弟兄们刚走到大通牢门口,就急着扒着栏杆一笑:“一百二十一号,若是有什么请您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大多数囚犯并不知道一百二十一是谁,作为一百二十一号本人的顾晟也对此莫名其妙,幸好他在内牢这些天,没和除了阿羊以外的人有过交谈,用不着遭受他人目光的洗礼。
阿羊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有什么问题,这是他作为底层弟子的灵敏。
铁门开关刺耳,牢头身后的小弟子推搡着送伙食的人,声音稚嫩地命令着:“你,你们把东西送进去。”
弟子们还没来得及揭开木篮,一股香甜的气味铺满了大通牢。今天的伙食是红薯,味道比杂麦坨好得多。
饥肠辘辘的犯人们早就蓄势待发。当红薯传递到每个人手上,几乎同时,人群中有粗糙的声音不满道:“这么小一个,够耗子吃吗?”
汉子人若其声,背脊广阔像一堵墙,黑色的杂草堆砌在红棕的两腮,须臾起身,位于他身边的其他囚犯挤得更紧。
在大通牢内,顾晟的情况和虬髯大汉不一样,囚犯们都知道虬髯大汉是五十七号。
牢头的豆豆眼眯成一条缝,冷哼一声没留下任何声音,甩袖朝更明亮处走去了。
虬髯大汉噔一声坐下,瓦砾不禁为此一震,石子落在阿羊头上,害他挠搔半天。
随着更多的稀碎石子坠下,阿羊捏住顾晟的肩膀,畏畏缩缩地说:“完蛋啦,一百二十一!我们今天的食物保不住了,你是刚来的不晓得,这虬髯汉子在大通牢是出了名的恶劣……”
“恶劣?”顾晟感到肩膀的重量,没有阻拦对方的意思,“我来的这些天并未见他做什么。”
大通牢内男男女女脸色比光还白,等待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话还没完,阿羊旋即把头靠在他后颈:“前几天伙食是够的,月底了哩,南雀院的人都会下传用度缩减。”
东龙院责财,南雀院掌事,西虎院审人,北武院管物。下达有关财政变化的命令,却是经过南雀院主导,顾晟明白关衡在这方面字字为真。
“没有人反抗他?”顾晟心里想着,玄渊教和进来之前的设想不同,内部运行井然有序。
阿羊更加有力地缩着身体,可见他在大通牢待了很久,一五一十道:“据说五十七号是四侍卫的跟班,出行任务擅自行动,才会被教主抓来内牢反省。他注定死不了,做什么都能获得原谅。牢头真的看见他杀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
顾晟仔细听完,明白了牢内的尸体从何而来,这里有着无数和虬髯大汉一样的人,不禁有些愤怒地唏嘘:“人和人的性命并不平等,无论何时都是有高低贵贱的。”
阿羊突然不再回应,十指扒着自己的嘴。缘是虬髯大汉来了,正站在少年们跟前,挡住了新燃的光火。
虬髯大汉宽厚的身形,和两位少年形成巨大的反差。木棍般又粗又黑的手指,指到了顾晟鼻尖。见他没反应,大汉重复指了指自己,再度指向他。
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红薯。
阿羊受到了余光扫射,早陪着笑把红薯递到了虬髯大汉手里,坐回原位后,身侧顾晟不为所动。
“给他啊。”阿羊小声说。
“嗯。”顾晟呆滞地回应。
“还有你们,也把东西给我。”虬髯大汉的手向左移动。
那里坐着一位小女孩,面目沾满黄土,鼓着腮气哄哄,竟然说了一句:“我也很饿……我被抓到这里以后,饭也吃不饱……”
小女孩已经快要哭出来,这一举动在玄渊教里引不了怜悯。顾晟从这个行为窥见了小女孩的来历,兴许她也是被绑架于此的。
虬髯大汉手扬起就要打,习惯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不会接受他人的反抗。
阿羊不忍直视接下来的惨案,左手不再挡嘴,而是遮住了眼睛,肘了肘身边少年:“完了,又有人要死掉了。你快给……”
阿羊没有碰到一百二十一号,反而一不留神栽倒在地,两股疼得发颤,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身旁的一百二十一不见了。
朝夕相处的一百二十一,正跃至半空,手砸在五十七号脸上!
内牢叱咤风云惯了的虬髯大汉,被顾晟冒犯的一击打蒙了,他用粗狂的手掌捂住了脸颊,气喘吁吁地盯着对他动手的少年。
顾晟的手拳毫无章法,却力度到肉,撕裂了空气,虬髯的皮肤渗下一线线的红血。
“胆子忒大,敢对祖宗动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娃娃。”
虬髯大汉忍无可忍,脚跟离墙面十尺处,愤然蓄力,登时拳若水洒一般密集,虚实难分。
阿羊顿住了解救同伴的步子,大汉一套打得虎虎生威,他吓的瞠目结舌。
平常人无法把这一招发挥出这种气势,所有人目光被引去,刚惊叹于五十七号的内力,谁知顾晟也不落下风,面目亦无畏惧之色,低胯降膝,效猿猴之姿。
拳风至,顾晟身影若水般漂浮,上身服软明受虬髯大汉攻击而变幻,虬髯大汉喜色渐显,唬道:“你这个小娃,拳风毫无章法,还妄想来教训祖宗?可知道你祖宗是谁,老子乃玄渊教白虎侍苍熙云的拳手。”
内牢中玄渊教的人惊呼,明白了虬髯大汉的真实身份,是西南拳神张旋风。教外的人,也对其略有耳闻。
百晓生们都说,张旋风拳法已半步成鬼,出神入化。
“在看到‘残拳’我早该明白的。”阿羊退了一步,眼睛闭得更紧,意外的是,顾晟的惨叫没有如期而至。
“是毫无章法,因为拳法不是晚辈所擅长的领域。”顾晟掌上血吸入狂风,发丝张狂地飘舞着,一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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