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宅后花园,春云居。
小丫鬟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搭在铜盆上的鹅黄巾子浸成了红色。丫鬟走得太急,铜盆里的液体晃了出来,青石板路上便也红了一片。
金夫人躺在小楼二层,身上盖着红彤彤的毯子,与她惨白的唇色对比鲜明。此刻,她那勾人的双眸紧紧闭着,似是睡着了。
床边,一位着长衫的老者扯着袖口蹭了两下额上的汗水,而后提起地上的针箱,颤颤巍巍地往屏风处走。
那屏风上映着两道人影,他盯着瞅了一阵儿,觉得那人影实在太高大了,压得他几乎迈不动步子。
汗水顺着胸口,“哗哗”地往下流,不消片刻,他身后的衣裳就被溻透了,可他已无心理会,视死如归一般,埋着头走了出去。
登时,那俩人影一齐回身。
其中稍矮半头的那个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弯腰问道:“李神医,孩子如何了……我夫人她如何了?”
李神医吞吞吐吐:“唉,金员外,金夫人她……唉……”
“速说。”
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个人影,他睥睨而视,面上虽无表情,却也难掩浑身散发的焦急之情。
李神医赶忙开口,声音哆哆嗦嗦:“是,国公大人。金夫人她已无大碍,不过,不过她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五雷轰顶。这二人虽已打心底明白那孩子凶多吉少,但当亲耳听到此事,均无法接受。
登时,那金员外身子发软,踉跄退了几步,若不是靠着椅子坐了下去,怕是已摔倒在地。
定国公斜眼瞅了下金员外,目光中藏着厌嫌,阴森森地道:“起来,你还没好好谢谢李神医。”言罢,他一甩衣袍,夺门而出。
月色下,一头黄毛匆匆穿越后花园,正往春云居那儿赶,忽闻“咣”的一声,但见一魁梧男子从那二层小楼走出,他身后的大门,重重地合了上来。
黄毛脚步放慢,目光犀利,如同夜鹰。
而那男子视若无睹,行得极快,不消片刻,便与黄毛擦肩而过。
二人无言,渐行渐远,空气中暗流涌动。
可黄毛的气息乱了,瞳眸变得猩红,他猛然转身,冲几乎消失在花园深处的男子喊道:“见过定国公!”
一片柳叶将月光遮蔽,在男子脸上映下一片漆黑的影子。他那眉眼、鼻子皆融于其中,只剩下一道薄唇,露在月光底下,肆意上扬。
“原来是小远啊。近来你家里事儿多,不必再讲究这些没用的礼数。”
黄毛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是。”他顿了顿,咬牙又道,“定国公,今夜有鬼祟出没,宅子里不安全,倘若您仍不回府的话,得千万注意。不过,您放心,我已请奇门大师在宅中布下天罗地网,这次,定能成功驱鬼。”
“哦?小远真是懂事了,思虑也周到了,看来这鬼啊,活不过今晚了。”
*
“声笙,你,你是说,这里,有,活鬼?”
“什么话,鬼哪有活的?那是人!”
“有人,在,在装神,弄鬼?!”
“bingo”
“冰,狗?”
……
两刻钟前,林声笙下狠心,断了宋安对自己的念想,这男人的爱意太过沉重,她一个借了人身子的魂儿如何承受得住?
其实,方才那番话她憋在肚子里已有些时候,却不知为何会在今晚给讲了,就好像有人持刀逼着她,倘若她再不说,便永远说不出口了。
可自打说了这话,林声笙就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上了,格外憋闷。宋安的反应更大,直接从结巴变成了哑巴。
他仍紧紧跟着林声笙,却垂着头,一言不发,好似一只不起眼的后尾儿。
这日子还得过,宋安还是她大师兄,俩人在一块儿干活,总不能不说话,林声笙只得强挤笑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厚着脸皮给他派了任务,让他以瞎子的敏锐,寻出三个阴气重的地儿。
这第一个地儿是金宅正门,按宋安的意思,死门大开,不得不防。第二个地儿是金妈妈生前住的下房,那儿离春云居极近,林声笙布阵前恰从此处路过,撞见几个端血盆的丫鬟,心道不妙,金夫人腹中胎儿怕是凶多吉少。
至于第三个地儿,宋安实在选不出,便提意将阵布在客房。
林声笙听了,觉得妙极,这不就是居家办公嘛,饿了能吃,累了能躺,还免去了通勤的麻烦,若宋安生在现代,定是个顶级摸鱼高手。
不消片刻,林声笙就瘫在客房的长椅上,将最后一个死门阵比划着完成了。
宋安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声笙,如此,有,有用吗?”
林声笙盘腿直腰,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师兄竟然又主动同她讲话了,咧嘴笑道:“当然!正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觉得有用便有用!”
宋安便道:“我信。今晚,定能,捉到,这,这鬼。”
闻言,林声笙险些笑出声,宋安一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说起话来倒单纯得像十四,好像随便一人,就能将他拐走似的。她抿着嘴道:“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或许,根本就没有鬼呢。”
宋安不解:“没,没有鬼?可,可是,那天罡,破,破煞,符……”
“多半是戏法。”
“那,那,李妈妈……”
林声笙目光一凛:“他杀。”
今日怪事频发,搅得林声笙头疼欲裂,几乎忘却了思考,适才布阵时,她与宋安陷入沉默,这才得以静静细想。
这些怪事看似互不相挨,但深究下去,其中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好似无形中有一双手,一点一点地将林声笙推向有鬼的世界,其目的大概是攻破她的防线,让她对厉鬼作祟一事深信不疑。
然而,那背后之人未曾料到,林声笙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作为二十一世纪,一个合格的HR,她最清楚如何PUA,也自然最不会被PUA。
宋安惊道:“此,此为,何意?!”
林声笙起身下地,趿拉着布鞋,来回踱步:“若我猜的没错,李妈妈并非被鬼祟所害,而是被奸人所杀。她身患疾病,神志不清,将自己悬于屋梁自杀这事儿太过复杂,绝不可能独立完成,故此,她身死现场,必定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为,为何,她,不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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