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刻流萤就抬着药走了进来。
只是此时的她再不是传闻中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嗜血美人,而是换了一身普通的丫鬟装束。
只见她,一袭浅粉色烟沙散花裙,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流雁簪成一个含烟髻,眉目清秀,眸底闪着一起似有似无的皎洁与机灵。
“主人,药好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名侍女,侍女进门后并未行丫鬟之礼而是微微低头抱了抱拳,腰身微躬,“阁主。”
荆郁摆了摆手,眉宇间难掩烦躁之色,“不必多礼,去吧。”
侍女闻言再次抱拳点了点头:“是。”
之前她们一直都是在暗处行动,听的也从来都是流萤姑娘直接下达的命令,从未与阁主正面接触过,若不是流萤姑娘的那句主人,她们是怎么也没法相信他们的阁主竟然会是……
不过也不怪她们会感到如此诧异,毕竟一个是北晋出了名人尽皆知的傻王爷,一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有嗜血罗刹之称的暗夜阁阁主,任凭你怎么想都没办法将两人联想到一处。
这要说起这“暗夜阁”那可真是个极端的存在。
元兴二年,延安一乱,新帝继位,同年,一个名为“暗夜阁”的神秘组织在北晋流传开来。
至于为什么说它是极端的存在呢,那是因为“暗夜阁”一经问世便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与之相反的,却意外受到了百姓的追捧和爱戴。
劫富济贫,锄奸扶弱。
劫的是贪官,锄的是奸臣,扶的是百姓,这一来二去的,“暗夜阁”就这样出了名。
这些年官家没少把心思花在暗夜阁上,可却连其影子都没查到。
不过暗夜阁有一手持流影鞭的嗜血美人倒是人尽皆知的,传闻她是暗夜阁的一把手,是暗夜阁阁主的左膀右臂。
这不,左膀右臂杀人倒是会,让她照顾人她就实在……
尤其是照顾一个瞅着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美人。
虽说荆郁说了不必多礼,但嗜血罗刹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她们可不敢懈怠。
两名侍女把苏陌扶了起来,在苏陌背后垫了个软枕,以方便流萤喂药。
流萤难得细心的吹了吹,没直接用灌的方式,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喂到了苏陌嘴边。
但晓是如此,苏陌不开口,药还是喂不进去,喂多少流多少,全顺着脖子流到衣襟里去了,侍女赶忙拿出帕子为苏陌擦拭。
流萤耐心很快也用尽了,她这双手是用来杀人的,做不来这种精细活。
“我就不信了,你们两个,把他的嘴掰开,不然这得喂到何时。”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没敢照流萤说的做,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荆郁。
她们自是知道流萤姑娘是阁主身边的红人,但床上躺着的人可是王妃啊,她们怎么敢……
荆郁看了眼床上的人,眼底的烦躁越发浓郁,“你看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何能用灌的?怎么会喂不进去,可是你这药太苦了?”
流萤顿了顿,看向荆郁,“主人,恕我直言,这世间就没有不苦的药。”
荆郁唇角微动,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让开,一群没用的东西。”
流萤下意识腾出了位置,却惊诧的看着她家主子。
她家主子这是……
要亲自给王妃喂药?
“愣着做什么?过来扶着,把药给我。”
“哦。”流萤回过神来赶忙把手中的药碗递给了荆郁。
小小的一碗药,硬是差不多喂了半炷香的时间,偏她家主子明明都烦躁到极点了愣是耐着性子把药喂药才暴怒的摔了碗。
两名侍女大气都不敢出,收拾了一番便出去了,虽说她们效命于阁主这么多年,但都是私底下听命令行事,一般有什么任务也都是流萤姑娘下达,虽早就听闻阁主脾气不太好,但真实见到还是头一次,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流萤却是摇了摇头,对于这种场景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说实在的,她家主人的脾气是真的差,不止差还疯,都道王妃患有失心疯,但流萤却觉得疯的其实是她家主人。
以她对主人的了解,她真怕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时他家主人会……
不过现在,她好像从王妃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可从未看到过她家主子对谁这般上心过。
只是以王妃以往的品行……
也不知主人的变化是好是坏。
——
待苏陌醒来之时,屋里已是一片寂静,周遭只听得见一片蝉鸣蛙叫,听动静像是从莲池那边传来的。
他轻轻咳了两声,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额角,他方才……
是晕过去了吗?
可此时周遭已一片漆黑,说明已经不是方才了。
这具破身体真的是……
他动了动身子,想从床上坐起来,可却发现被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待侧过头才发现原来是小傻子正乖顺的趴在他床前睡着了。
苏陌心口处动了动,之前的火气没由来的消散了。
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荆郁的脑袋,“傻子,起来了。”
闻声,荆郁动了动脑袋,迷糊着抬起头看着苏陌,“兰君,兰君你终于醒了。”
苏陌轻笑,揉了揉荆郁的脑袋,“嗯,去把灯点上。”
荆郁赶忙站了起来,点上灯后又立马来到了苏陌面,低头咬着唇不敢看苏陌。
这小模样,苏陌不禁有些想笑。
“怎么了?低着头作甚?”
荆郁摇了摇头,垂眸低声道,“兰君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不要生病好不好?”
不知为何,在听到小傻子说不要生病的时候,他心里某个地方小小的刺了一下,活了二十多年头一遭听到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其实已经不气了,但教育还是要教育的。
“哦?说说你错在何处?”
荆郁声音越来越小,还略微带着点鼻音,“我不听话,乱跑,害兰君生病……”
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苏陌点头,“嗯,那说说为什么要不听话乱跑。”
可这次荆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问不过什么,苏陌只好又换了种方式,他向荆郁招了招手,语气温柔道“过来。”
待人走近后,苏陌才轻声问:“是谁惹王爷生气了吗?”
荆郁嘟了嘟唇,半天才缓缓道:“兰君你和他们一样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了。”
“她们?”苏陌提取到了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她们是谁?是谁和王爷说了什么吗?”
荆郁低着头越发的委屈了起来,“我都知道的兰君你不喜欢我……”
苏陌失笑,把人拽到了身旁,“傻子,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去寻你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过来,半夜三更的,先睡觉,有事明日再说。”
荆郁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床榻,小声道:“可是……”
“不许可是,听话,过来睡觉。”
他怎么说也快奔三的人了,让一个小屁孩守着他睡觉算怎么回事。
苏陌的话荆郁向来都是听的,只是犹豫了几秒后便怪怪的上床了。
许是服了药物的缘故,苏陌很亏便又睡着了。
听着身旁传来轻缓的呼吸声,荆郁缓缓睁开了双眸,穿上外衫出了门。
不一会他就到了王府后山。
“主人,人抓到了。”
荆郁点头,看向了悬崖边的那根藤条,只见他轻轻跃起长剑一挥,藤条秋千已断成几段,就仿佛如此,下午那个在藤条上荡着秋千的傻王爷也会随之消失。
“走吧。”
流萤忍笑,看破不说破,下午那会她虽然不在场但听手下的人描述,那场面,那叫一个精彩,都可以堪称年度大戏了。
其实他家主人不过是发现后山有异,这才演了出戏好找借口名正言顺的前往后山, 却不想府中人如今还不知主人身份,竟将此事告知了王妃,还把王妃带到了后山,于是主人只好被迫将傻进行到底。
那种悬崖就是掉下去了,对于主人来说也无伤大雅,只是……悬崖上荡秋千,也亏她家主人想得出来。
这不事后觉得丢脸又不能冲王妃发火,只好把气撒在无辜的藤条上吗。
主仆二人穿过密茂的树林来到了一处破旧的木屋,随着门被打开,里面的人看向迎面走来的荆郁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可能……你不是……”
荆郁冷笑了一声,“我不是什么?顾玄,当初你逼我母妃悬梁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里啊?”
顾玄也来不及想其他的,只是吞吞吐吐道:“本相……本相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荆郁冷笑了一声,“,哼,好一个迫不得已,只可能本王最是听不得迫不得已这个词了,我本来有意让你多过几日,可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即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来人,先把他的手指砍下来,送给昏君做个寿辰礼,再把他的头颅坎坷挂到顾府,其余部分剁碎了喂狗。”
一听这话,顾玄开始慌了,“王爷,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想要什么,本相通通都能满足你。”
“哦?是吗?”荆郁眸子微微一动,“那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你只要说出当年荆焯突然叛变的原因本王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只见顾玄表情微变,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此事……此事说来话长,时间太久本相记不清了,王爷可否给我几天时间仔细想想?”
“哼……”荆郁嘴角微微动了动,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顾玄,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啊?”
“想拖延时间等救兵是吗,那本王不妨告诉你,如今这整个北晋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若是想等那昏君派人来寻你的话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他此时恐怕已是自顾不暇,自身难保了。”
顾玄一听这话,变得激动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这孽种你把陛下怎么了?”
“孽种?”荆郁嘴角扯出了一丝邪笑,“本王可是先皇和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孽种究竟是谁呢?”
顾玄脸色难看了起来,恨不得把荆郁吃了似的,“陛下乃真龙天子,岂是你这孽种可比的。”
“哦?是吗?顾丞相既如此忠效,那本王便看在这份难得一见的忠效上给你一次机会。”
“来,把顾小公子带上来。”
闻言很快便有人带着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上来了。
少年平常娇贵惯了,被侍卫轻轻一推就摔在了地上。
“哎,你们轻点,摔坏了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一听这话少年急了,他从小都是被簇拥着长大的,哪听的这般侮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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