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蒋芭蕾快步走过来，搭住郁渺的肩，语气有些埋怨：“你走这么快干嘛？”
郁渺没有回答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很清晰，她摁下接通键，电话对面传来一道温和、略带笑意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叔叔好。”她说，声音平静，“……晚上吗？好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让司机送我就好。”
两人通话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在挂断电话后，蒋芭蕾凑过来，笑嘻嘻地问：“时长川给你打电话干嘛？关心一下你这个他儿子的前未婚妻？”
尽管郁渺没有打开免提，但蒋芭蕾靠得很近，还是听清楚了对面的声音。
对于这个父母生意上的合伙人，她的话语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敬意，反而是直呼其名。
郁渺对她的任何言行举止早已见怪不怪，点头道：“他让我晚上去家里吃饭，还让我和时景一起坐车回去。”
从提出解除婚约这件事开始，她就知道，来自上一代的压力不会小。
他们二人之间，从来就不是普通情侣。
身为时家、郁家分别的未来继承人，哪怕只是少年，要肩负的责任也一点不少。这时候，蒋芭蕾凑近郁渺的脸，笑起来：“其实你就算不喜欢了也没事嘛，我爸妈都跟我说了，到了年纪就结婚，哪怕和未来丈夫只是拥有婚姻关系的陌生人也没关系。”
在家族的利益下，个人的幸福蜉蝣般渺小。
“和时景结婚不是挺好的吗？”蒋芭蕾慢慢地说，“长得帅，人聪明，明面上看教养也很不错。你们俩认识，算得上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想必一起生个孩子也不会太膈应。”
“你们的孩子应该很漂亮，脑子也很聪明。出身在一个拥有顶级权势的家庭，和你们一样，在圣瓦伦丁读书……”她用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毕业以后，先掌握部分产业，把自己的婚姻奉献出去，成为联结家族彼此的工具。如果能力足够，说不定能让家里的产业更上一层楼；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在你和时景死之前，他会像活在天堂一样幸福。”
“这就是我们这种人该过的人生？难道不是吗？”
蒋芭蕾笑着反问。
郁渺看着她，定定道：“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更要解除婚约。
这场婚约对郁家来说，是灾难。
蒋芭蕾盯着她看了几秒，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不。你不知道。”几乎是哄小孩般的语气。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连风似乎都被围困在胶质的空气中，让人喘不过气。
她很少这么说话。在肆意妄为追求快乐至上的外皮下，好似忽然被注入了一个冷静而高傲的灵魂，但蒋芭蕾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就连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里，郁渺的脸倒映其中。
“你和我们不一样，郁渺。你和我、时景、谢泽……还有这个学校里绝大多数的S级都不一样。”
郁渺张了张嘴，想反驳她。可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后，她只是开口问：“什么地方不一样？”
但对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刚才的对话未曾发生，蒋芭蕾掏出手机，把屏幕上的图文在郁渺的眼前晃了晃：“你还没吃午饭吧？食堂出了新菜，去试试？”
郁渺叹了口气，拿自己的这个朋友有些无奈：“好。”
……
午饭给了郁渺不错的印象。厨师尝试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融合菜，口味很新颖。因为时间已经是下午，食堂的第七层只有她们两个人。吃过饭以后，蒋芭蕾回了宿舍，而她则选择了继续上课。
霉运这种东西似乎从来都有额度。之后的课程郁渺都顺利地完成了。等到下午，时景在AAS上给她发了消息，询问是否需要一起坐车前往时家。
郁渺礼貌拒绝，同时，她给郁家的司机打了一个电话。
夏天的AAS消息不合时宜地弹出来：【晚上请你吃饭。】
【晚上有点事，你自己和蒋芭蕾去吃吧。】
夏天：【什么事？】
消息几乎是在她回复的一瞬间就弹了出来。郁渺盯着那条消息一秒，随后果断熄灭手机。
时长川既然说是便饭，那她也没有打扮的需要。郁渺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将领带再次调整了一下，确认衣着和脸的状态都很正常。
“会长最近又单身了，也不知道会便宜给谁啊。”
“反正不是你。郁渺和他分手了，下一个未婚妻也绝对还是S级。你还不懂这些家族的潜规则吗：联姻和恋爱是两码事。”
“那他大可以和郁渺联姻，把那个特招生……叫什么来着，安雅？养在身边定期打钱不就好了？”说话的女生语气很轻蔑，“我爸爸就是这么养情妇的。”
马桶的冲水声传来。
“要我说，光论脸，郁渺更好看吧？”
“谁知道呢，男人的本性就是贱，没到手的才是最好的。”还是那个说自己父亲养了情妇的女生。
两人推开厕所门，正巧看见在梳理头发的郁渺。她的动作轻柔，绸缎般的发丝被她用手指绕起，好似根本没听到议论她和时景的话。或者说，毫不在意。
这两个女生在圣瓦伦丁属于最常见的那一类学生——家境不错，父母的产业足够支持她们不假思索花钱的需求；长相在金钱的堆砌下绝对跟丑不沾边；但是，距离王国顶尖的贵族行列，始终差了一筹，无法逾越的一筹。
客观评价，特招生和她们之间的差距，就如同她们跟郁渺的差距。
“……学姐。”其中一个女生弱弱地说，郁渺听出她的声音就是那个毫不在意说自己父亲养了情妇的人。
郁渺点了点头，没说话，二人逃也似地赶紧从卫生间离开。
她慢条斯理地将额角的碎发拢至耳后，镜子里倒映出少女的脸。细腻白皙的肌肤在身后窗户隐约透出光照下显出轻微的毛绒质感，像一颗品相完美的桃子。
今天这场“鸿门宴”，郁渺最怕时长川问她解除婚约的缘由。
如果她诚实地告诉他，这一切的原因是一个梦，梦里的她因为执迷不悟立志要拆散时景和安雅这对苦命鸳鸯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那时长川大概率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在督促她和时景和好的同时可能会暗中给学校校董发消息，让他们在下半年的体检里多加关心精神检查。
如果她选择说谎，谎称自己变心……这倒是合情合理了，但总有种更完蛋的感觉。
更何况，这个“变心对象”被时家人知道了，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除非……这个人也是S级。
郁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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