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宣鱼上了马车,而那些带来的差役也相互交换了个眼色,跟着这位侯府管家的身后一起撤了,丝毫不再提起方才所说吕略卖之事。
这个世道便是这样,权势如风,庶民如草,风向何处吹,草向何处倒。
莫氏满脸是泪,一手扶着院中的石桌,眼睁睁看着温宣鱼和来人去了,两个邻居婶子上前去扶着她。
沈家阿兄这时候也报信回来了,他左右看了一眼情景,猜到了情况,只沉默了一下,向询问的母亲的摇头:“小孟公子被请去了县衙,我去孟家没见到人。”
沈母听得大骂:“是哪个要死的去碎嘴,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真是该打死。哎,就说这竹树开花就是不吉利,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看阿妹,你也别难受了。还好阿鱼带着他们走了,要不然这拐带是要徙刑三年,流放千里的,到时候莫大郎坏事了,你说你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哎。”
沈瓷满头是汗,白着脸站在后面不敢动。
沈母又叹气:“莫郎君也真是个实心眼的,大家都以为是他得了允许带回来的孩子,结果竟是他自己偷偷抱回来的,就算是他妹妹的女儿,但毕竟是人家的人啊。这是死是活——哎,你说这不是把脖子送到别人刀下吗?养了这十多年,可算是白费了——”
沈瓷见莫氏脸色实在难看,忙低头小心扯了扯母亲的袖子:“阿娘,我看给阿婶弄些热汤暖一口吧。”
另一个王家嫂子见状忙安抚:“远哥儿他娘,你也别恼,且先顾着你肚子里的这个,可千万莫伤了身子,倒是废了阿鱼的一番苦心。你这样想吧,阿鱼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瞧着那家人家很有些权势,又在京都,她是不会去吃苦的……”
莫氏听见这话,眼泪顿时又流出来:“阿姐,你们回吧,我想休息一会。”
其他几个婶子都叹口气使了个眼色,齐齐退了出来,然后重新找个地方再细细八卦。
等外面的人都走了。
莫氏定了定神,看了看温宣鱼捏自己手指的位置。
第四根无名指。
伯仲叔季。
孟沛,字季泽,便是行的四。
所以阿鱼的意思是叫她去找孟沛吗?
对,孟沛。
可是现在就是孟沛在,恐也留不下阿鱼了啊。
莫氏一思即此,抽泣起来。
莫远见状上前抱住了母亲:“阿娘不要哭。我这就去找季泽哥哥,把姐姐抢回来。”
他走了两步,便看抽抽噎噎的莫氏抓住自己摇头:“别去。你季泽哥哥现在也没办法。你去找他,是害了他。”
她定了定神,叫莫远:“过来帮阿娘拿东西。”
~*
镂雕着四瓣花叶的马车外面精致,马车内装饰却很简单,长凳上面的锦缎已有些旧了,上面铺了一层软垫。
这就是忠义侯府的面子和里子。外面光鲜亮丽,里面早就是一团糊涂。
如果她没记错,现在的这位侯爷,
她的第一个条件是这件事不可追究舅舅一家的责任。
温管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本来今日过来就是恐吓居多,先给了下马威镇住这些人,带人才能顺利,若是磨磨唧唧,细细说来,难免会有没眼力见的来搅和,反而横生枝节。
而至于第二个条件。
她想见孟沛一面道别。
温管家目光扫过马车后面数个骑马的护卫,略一沉吟便答应了。
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在他的袋子里还有一袋预先准备好的铜钱。如他来之前得到的暗示那样,如果这位曾经的信阳侯世子轻举妄动,那发生争执和正当防卫下出现的意外,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但这样的意外肯定不能发生在县衙,毕竟信阳侯从军中起家,门生故吏也不少,今日那位路过的团练使也在,他可不想冒险。
温管家笑了笑:“那小人这就差人去请。”
他说罢,向身旁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立刻备马向前去了。
不过须臾,就在经过那片歇脚的竹林时,忽听前面传来马蹄声。
惊动地上的尘土,片刻,便看几骑绝尘而来。
为首一人,丰神俊朗,姿容出众,翩翩少年微昂着头,勒马垂眸看向这行人最前的温通,面上似笑非笑。
正是孟沛。
他的身后,四个玄色衣衫的少年神色肃然,腰间都配着横刀。
他目光看向前面的马车,喊了一句:“阿鱼妹妹。”然后翻身下马,他缓步孤身走来,初秋的风搅动竹林,风让马车的帷裳滚动,就像一只手在掀开马车的车帘。
孟沛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走过来。
温通没有下马,他用下巴示意,立刻便有车辇后面的几个护卫拔刀走了过来,半挡在马车前面。
“这位便是孟沛公子吧?”温管家道,“听说公子曾和莫氏交好,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小姐认祖归宗,千金之躯,对于和小姐之前的误会,想来孟公子不会需要在下解释了吧。”
孟沛发出一声无需回应的嗤笑。
眼前这个管家他还记得。上一世,城破时候,他曾在高座上看着他吃完了曾撒在他身上的三贯铜钱。
他走向马车。
孟沛此刻身上依旧是作为客人时的常服,长发以玉冠固定在头顶,只有几缕碎发垂下,他走得不快,腰间的蹀躞和玉佩随着行进微动,得体而又质地精良的锦衣袖口上的暗纹随着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在晨光下映照出赤金的光泽。
他的手很白,修长的手指按在墨色的剑柄上,更显出某种苍白来。
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但他的眼眸深处是如死寂的黑,看着眼前几人,温管家一瞬间背上冒出了阴寒的冷意,那眼神仿佛在看几个私人。
孟沛走到了几个护卫攻击的范围内,却没有动手,而是先看了一眼温通,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步。
此时温通的手已经握住了那袋铜钱,按照预定的计划,他要将把这袋钱砸到这位心高气傲的信阳侯世子脸上,然后再补上冷漠而又居高临下的羞辱,告诉他此身不要奢望,接着等着他冒火动手。
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他极为拿手的。
但在此刻,他骑在马上,看向下面的孟沛,他们明明数人围着此人,他却感到了一种来自孟沛身上的难以言说的寒意。
这是一种天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曾经救过他,做狗起来的人总是能很敏锐察觉到可能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人。
他忽的改变了主意。
“但孟公子,小姐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
他勒转马,老老实实向旁边让了一步。
马车的车夫跳下车来,在地上放好马凳,马车停在原地,孟沛踏上了马车,里面的人一直都在,安静极了,他知,她在等着他。
他掀开帷幕的时候,半昏的马车里,一眼看到了她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她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害怕。
“季泽哥哥。”她叫了一句,却没动。
“跟我走。”他说的是命令的话,口气却是陈述句。
但她却慢慢摇了摇头。
“季泽哥哥知道的,我不能。”她低声说,“如果我走了,舅舅舅母他们怎么办?”
“带上他们。”他说。
“可是怎么走呢?”她问。
“阿鱼妹妹不想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和,但那双漆黑的看不清的情绪的眼眸却带着某种危险。温宣鱼毫不怀疑,只要她想,他们很快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但不行。
“是一起像流民一样离开这里吗?可是,舅舅舅母他们,孟老先生,还有小莫远,以后都没有身份东躲西藏吗。京都的那些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就算季泽哥哥带我们到了绵州,可是绵州的亲友他们能帮我们多少呢?那时候,季泽哥哥该怎么办呢?”她咬着唇,抬头看了孟沛一会,“季泽哥哥,让我走吧。”
孟沛脸上常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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