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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四

小说:

我拿暴君当替身

作者:

寒菽

分类:

穿越架空

08

老话说,世间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卖豆腐是个苦差事。

丁小粥每日五更起,鸡都没打鸣,他就独自推一百来斤的小车到码头。

就算冬天手被冷水浸得通红,肩膀磨破皮,流出血,磕碰淤青更是在所难免。

但,这是他自己的生意!

一说起来他就满眼放光,累得虚脱的身体又灌满劲儿,干起活来比以前还要有气力。

大家都不明白,他那营养不良的、瘦伶伶的身子里是哪来的能量?

偶尔,丁小粥还会被脚夫们调/戏。

在码头上讨生活的都是男人。

成了家的还好,打光棍的那种,寡得太久,实在春/心难耐。

每天,丁小粥打开大木桶,豆腐的清香和大团的水雾扑出,他嫩生生的小脸蛋立时被蒸出两块粉粉绯红,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没多久,丁小粥那细软泛黄的发丝就被汗打湿了,一绺绺线似的,散乱黏在脸颊或者脖子。

整个人变得湿嗒嗒,像是只刚被分娩下来的小小羊羔。

而他身上那件粗糙的麻布衣裳洗了太多次,洗得过薄,感觉再经不得一点儿用力了,日光照上去便蒙蒙亮,浸汗地塌在他背上,黏皱皱地透出点雪白颜色。

这个小哥儿勤劳、踏实,虽然从不使媚眼,但他们的目光像采蜜的苍蝇般,总不由自主地贴到他的身上,试图从他整齐的衣领间窥出一抹艳色。

碍于洪建业的存在,他们并不敢动手动脚。

是以,丁小粥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生。

一般来说,每日到正午,他的豆花就卖完了。

那天生意很好。

太阳还没热辣起来,丁小粥已卖出最后一碗豆花。

收摊时,他听见马蹄声,很清脆。

应是上好的蹄铁。

在这条路上偶尔也会有达官贵人路过,听得多了,耳朵尖的丁小粥能分辨。

若是在前几日,他忙得连轴转,便没空抬头看。

可那天正好有空,不知忒地,丁小粥抬头一瞥眼。

骏马金鞍上,华服煌然的男子施施然而来。

此人众星捧月,前呼后拥,不说他那俊朗的面孔,就连每根发丝都像是泛着养尊处优的光泽。

仿佛注意到丁小粥的视线。

男子垂睫,转眸望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刹。

丁小粥打了个突。

男子的相貌有多耀眼,目光就有多阴沉,甚么情绪都没,异常可怖。

是他逾矩了。

他连忙低下头去。

心突突地跳。

有时候,草民只是注视贵人都算作犯法。

他怎么敢?

挨到这行人走远,丁小粥才松了口气。

叮叮当当,他继续收拾小木车。

09

回到家。

住隔壁的女子才刚起床,正抱着她的琵琶吊嗓子,咿咿呀呀。

丁小粥所住的这条弄堂基本都是女子,要么是哥儿。

洪建业特意找的。

虽说是三教九流,但邻里还算和气。

挑来慢慢一大盆的井水,丁小粥开始洗碗。

洗到一半,门被敲响。

洪大哥手下的小跑腿来转告:“……明天别去码头。”

丁小粥并不多嘴,喏应。

新皇登基以来,多事之秋一直不断,三天两头闹一场,时常见血。

白先生教过他:虽有忮心,不怨飘瓦。

但也不能自己往那飘瓦底下站不是?

他想,正好,他储的黄豆用得差不多,又该买新的了。

外城张家的粮油铺子卖的比城里的要便宜一厘,他打算赶早去买。

盹儿小半夜,丁小粥起床。

天还黑着,月光奇白,皂荚树下有小虫子沙沙的爬掻声,微风静而凉。

丁小粥怕吵人,蹑手蹑脚地出门。

今天他的小板车是空的,轱辘的吱嘎声也松快一些了。

到土路上,丁小粥反而比在平地上走得快。

他沿着河边走。

他很喜欢这条河,四时各有风光。

此时,月亮被晃碎在凌波中,芦荡里荫一层薄雾,显得一切都像是遥遥茫茫,不太真切。

但丁小粥还是一眼就认出水里有个人。

浮了浮,在往下沉。

他愣了一愣,放下板车,箭一般冲出去。

夜泳很危险。

可当时丁小粥脑子空白,救人实属他的本能。

下水游近,才发现这落水之人身形壮硕,比他重得多。

丁小粥刚要伸出手,对方先一步,鬼一般伸手攀牢他,力气大的可怕,只拖着他一道直沉下去。

生死交睫。

丁小粥在心底默念:娘亲,娘亲,保佑我。

他鱼儿甩尾似的蹬一下残脚,旋手回抱住溺水者。

对方松了力气。

漆黑湍急的夜河中,丁小粥鼓足一口劲,通体生力,恍如奇迹,硬生生抓着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子挣出水面。

——活了!

将男子拖到岸边。

这时,月亮从镶银边的云后探出脸。

他抹一下眼睛,看清男子的脸庞。

呆住。

这个男子,竟然正是他白日遇见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

10

折返回家时,天仍未亮。

隔壁歌女刚歇下,不到日上三竿不会醒。

无人发现丁小粥捡了个男人。

挑起油灯。

丁小粥检查男人身上的伤。

他伺候过生病的父母,自己也断过腿,久病成医,也有点救急的法子。

不管怎样,先救了再说。

男人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可怕,不停吐血。

丁小粥已使尽办法。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娘亲信佛,同他说众生平等。

真离奇。

这个男子白日里还贵不可言,一夕之间便差点没了性命,奄奄一息。

他想,大抵是命运的滚滚车轮下,不分贵贱,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尘埃。

无法抵抗地被一碾而过,是因为渺小;从隙缝间逃脱活下来,也是因为渺小。

丁小粥请了一位认识的江湖郎中给男子看病。

到这时,男子已经看不出华贵的本相,一身死气,神志不清,眼神空洞。

大夫以为又是个斗殴垂死的草民,不以为意,摇头说:“大概是内脏烂了,准备后事吧。”

丁小粥于心不忍:“还是治一治吧!”

大夫便给他开了两副药,先吃看看。

药颇贵。

一副顶丁小粥半个月的伙食费。

他咬牙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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