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王府别院里也是一片萧然。
“王妃娘娘,多少吃一点吧。”接竹跪在地上,双手捧碗哀求道。
“什么时辰了?”沉闷的咳嗽声从帐子里传出,一只洁白的玉手撩开帐子,露出一张恹恹的美人面。
昏暗的室里因她精致的面孔陡然亮了亮。可细眼瞧去,她的脸色憔悴苍白,楚楚可怜,连伸出的的指骨也伶仃如玉枝一般,微一蹙眉,直教人心也一块儿皱起来。
“已是申正了,娘娘可别坐起来!”接竹急忙用被子裹住她,可仍不免进了凉风,床上的美人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咳。
“无碍。”蘅玉垂眼轻声道。
她盖着别院仅有的两床厚被,昏睡中没察觉寒冷,一醒才发现,这屋子与雪洞竟没什么差别。
搅了搅碗里的清粥,蘅玉艰难扯出微笑:“府中没有炭了吗?让门房出去买一点,不拘好坏,先熬过这个冬天。”
接竹的眼泪夺眶而出:“娘娘,他们说,现下扬州城里无炭可买……”
无炭可买?银丝炭买不到,连普通的木炭也买不到吗?
蘅玉攥紧了指尖,面庞冲上一抹病态的胭红:“他们怎敢如此糟践我?我……我仍是傅峤明媒正娶的王妃……”
“京城传来了消息,说大小姐已经住进了靖王府,与王爷同进同出,恩爱非常……”
蘅玉一怔。
大小姐叫唐莹琇,与莹琇不同,是唐首辅的亲生女儿,从小抱错,十五岁才认回成国府。她与靖王同在大理寺任职,早在蘅玉来扬州前,两人便隐约有了苗头。
傅峤等不及想迎新人入门?
蘅玉惨笑着,胸口气息乱撞,噗的一口血吐出来。
接竹尖叫,下意识叫回了旧时称呼:“小姐——”
蘅玉抹掉嘴角血迹,苍白脸色爬上了怒意:“傅峤这狗东西!唐莹琇想要,我便让给她!”
她被唐莹琇抢走的东西还少吗?
小到院子,丫鬟,爱吃的菜,喜好的衣裳首饰,大到爹爹的宠爱,哥哥的关照,家中的地位——
想她重病在床时,连区区厨娘,都敢借唐莹琇的面子倒她的药。
她是养女,连命都能赔给她!不差一个傅峤!
重重撇下手里瓷碗,蘅玉又问:“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外人不知小姐的身份,以为是个患痨疫的管事婆子,起初并不愿意帮忙,后来我乔装了身份,才托到人送信。只不知,老爷他们能不能见到信了。”
蘅玉心里亦是忧愁,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三封信上。从扬州到京城,快马只需十日,来回最多不过一月。
一个月,无论如何她们得熬下去。
“我看这天还得下雪,既然无炭,砍些园中花木当柴用吧。”
果不其然,在这一个月的末了,扬州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天太冷,接竹也病倒了,发起高烧。看守别院的侍卫反锁了院门,一连数日不见人影。
没有药,叫不了大夫,连吃食都开始捉襟见肘。
蘅玉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接竹通红的睡脸。
不能再熬下去了,她不能连累接竹丢了性命,她得找人给接竹请大夫。
扶着手杖起身,蘅玉披了大氅,推门走进风雪里。立时,雪扑了满头满脸,只走了两步,腿脚便冻得迈不开了。
蘅玉顶风冒雪走到后厨。别院只有五个下人,两个侍卫,一个门房,还有两个照管后院的粗使婆子。两个婆子就住在厨房旁的东屋。
“命真是硬啊。”
门里传出婆子的谈笑,蘅玉的手停在门上没有推。
“嗐,岂止是硬!被拐子偷走,反倒被当成成国府小姐;真小姐回府,她照样以首辅之女的身份嫁入王府,我看哪,她是夺了旁人的运道。”婆子意有所指。
“不过,真凤凰到底不会让假货压在头顶。你看看,真小姐如今在大理寺当了女官,接二连三立功。我听说,她在京城富有美名,连皇上都开了金口夸赞她!”
“原本,咱们王妃该是真小姐吧?怎变成了她?”
“谁知道她用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嫁了进来,哼,嫁进来也是枉然!看,王爷把她偷偷囚在这儿……”
里面压低了声音。
“给新王妃铺路!京中谁不知道啊,王爷真正中意的人是真小姐……”
蘅玉猛地推门而入。
“你们聊得正开心?”
两个婆子迎着蘅玉笑盈盈的脸,一时气虚。她们敢暗地磋磨蘅玉,却不敢明面上蹬鼻子上脸,急忙向蘅玉行礼,一个让出暖和的位置,一个上前关门。
“现下,别院吃用可有短缺?”蘅玉瞟了一眼炉中烧着的炭火,坐在上首,问道。
“回娘娘,除了木炭紧缺,其余尚且够用……”
“木炭紧缺可不行,最近正是冷的时候,我这病,受不了冻。要让爹爹知道我在这儿吃苦,指不定多心疼。”
蘅玉捡起火钳子,拨了拨炭火。
两个婆子见她动作,额上不由流汗。早知她来,她们就该把私扣的炭藏起来,现下竟叫她抓个正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再如何落魄,想整治一两个下人比捏死个蚂蚁还简单!
蘅玉看她们怕了,微微一笑,丢了手里的火钳,道:“罢了,既然无炭,大夫总该有吧?”
“等明早雪停,雪一停,立刻给您请扬州最好的大夫!”婆子松了口气,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蘅玉咬牙,等明早?今晚接竹怎么办?
婆子觑着她脸色,道:“我这还有两副桂枝柴胡汤,也不知有没有用……”
蘅玉久病成医,知道桂枝柴胡汤正治伤寒发热,立即点头,让她去把药熬上。
等药熬好,蘅玉不必她们送,拎起药罐转身就走。
两个婆子目送她消失在风雪里,啐了一口,“大夫?哼,擎等着吧。”
渣末泡须的药渣倒进了雪地,啪的一声,门重重地合上了。
*
此时天色将将暗了,由于下着雪,仍显得很亮堂。
蘅玉穿过花园,依稀听见仿佛是接竹叫了声小姐,雪声嘈嘈,声音听不分明。
“接竹?”蘅玉咳着,扬起了声音。风雪大作,她连五尺外的动静都瞧不分明,更别提远处的情形。
好似是她的幻听。
蘅玉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是伞。
伞旁边,一道长长的拖痕,血染红了雪,直蔓延到檐廊尽头的拐角。
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甜腥的味道,蘅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撑着手杖勉强立住。
蘅玉沿着血痕,一步步走过去,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接竹死了。双目圆睁,惊讶又恐惧地躺在血泊里,胸口一个大洞,还在汩汩涌着血。
是谁下的手?竟如此狠辣!
蘅玉失了全身力气,跪倒在地,她胃部一阵抽搐,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呕吐了起来。
寒风呼啸,身后猝然传来脚步声,蘅玉浑身发冷,凉气从脚底蹿到心中。她想逃,身体却已是强弩之末,手软脚软,一时竟动弹不得。
脚步越来越近,蘅玉一咬牙,猛地转身,眼睛蓦然睁大,瞪着来人:“是……你?!丁四!”
丁四一顿,没想到蘅玉竟能认出他的身份,干脆拉下面巾,朝蘅玉冷冷一笑。
“傅峤派你来的?”蘅玉咽了咽口水,心知今日必定命丧于此。
丁四隶属傅峤手下,是皇上赐下的三十六暗卫之一。暗卫个个武功高强,神秘莫测,只听傅峤命令。
不说当前只有她自己,别院的下人全上也挡不住丁四一只手。
“他就不怕我爹爹找他算账?”蘅玉打着颤,冷声质问。
丁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像是瞧稀奇似的,打量了蘅玉一回,讽刺道:“王妃娘娘,您是装傻还是真蠢呢?”
“我得到了京城的信儿,”丁四怜悯道:“于此时此刻下手杀你。”
蘅玉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丁四怜悯的神色更浓,“也不知唐大人怎么想的,竟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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