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芝神情淡然地吃着碟中食物，身旁几位夫人则把酒言笑，不多时各自沉默了一瞬，纷纷朝她看了几眼。
“哎，那不是许郎中的夫人么？她怎么也来了？”
“是啊，往年举办宴会，她都是不出席的。”
“丈夫突然没了，家中就剩她和一个老夫人了，若还是以往那般高傲做派，不出来寻个帮衬，在京师可是活不好的。”
几句猜忌之言一字不落地蹦入张汝芝的耳朵里，连一旁伺候的小环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要开口驳斥，张汝芝及时抬头，横眼警告了她。
用完膳食，众人相伴着去到小娘子们搭帐幕的草地游玩。风和日丽，溪流潺潺，有互换饮食的，结伴捕蝶的，举杯品春的……引得中书令夫人大喜，含笑赞叹道：“还是小娘子们会热闹。”
说完，中书令夫人又张望几眼，疑惑看向一旁身穿黄裳，头戴簪花的兵部尚书之妻——柳芳然，“柳妹妹，我怎么没瞧见婉儿啊？”
柳芳然怔了一瞬，随后笑道：“说起来真是不巧，婉儿昨夜病了，今早瞧着还没精神，就留她在家中休息了。”
众人顺着溪流而行，中书令夫人道：“婉儿也到了婚配年纪，可有中意的小郎君？”
柳芳然摇头，中书令遂看向自己右侧的赵婉帧，“我记得钱老有个学生很是看重，科举出身，今年刚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前途不可限量，可有婚配？”
游走在丫鬟行列的苏九娘闻言，不由得尖起耳朵，听见赵婉帧说：“承澜啊，尚未有婚配，不过他近来忙了些，我也就没多过问。”
“哎哟，那可是钱老的得意门生啊，只怕我们家婉儿福薄，配不上张少卿那般人人称赞的俊才啊。”
柳芳然话中带刺，谁都能听出她对其中的不满和讽刺，纷纷都缄口不语，自觉地朝着别处看去。
赵婉帧却轻声一笑：“柳妹妹言重了，你家婉儿京中谁人不知晓，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我听人说尤其是一手琵琶，弹得那叫一个绝，怕是登门提亲的人都快将尚书府的门槛给踩踏了，是我们家承澜没那个福气。”
柳芳然脸色蓦地转阴，气的手中团扇都快给摇坏了，哼声唤来丫鬟，说要单独走走透个气儿。
这刚一转身，她“啊”地一声，肩膀处闷疼了下，手中扇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丫鬟忙上前将她扶起，替她抚抚胸脯顺气。
待疼痛略减了些，她定眼一瞧，眼前站着个面无表情的张汝芝，薄唇冷眼，瞧这面相就令人十分不痛快。
她推开丫鬟，冷声斥道：“你没长眼睛吗？”
张汝芝颔首，“对不住夫人，方才的确没瞧见。”
柳芳然环视周围，见其她人已经走远，便更加肆无忌惮，讽道：“那就是承认了自己没长眼睛呗。”
她围着张汝芝走了一圈，忍不住奚落：“果然是个在野外长大，没规矩没教养的。”
张汝芝交叠的双手微微颤了下，指甲无声陷入薄嫩的皮肤里。
避无可避的一丝隐忍和憋屈被柳芳然瞧进眼里，她扑哧一声，理了理张汝芝的披帛，趾高气扬道：“瞧瞧你，一点华贵端庄的样子都没有，难怪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你，绝口不提要将你接回家中教养一事呢。”
一旁的小环终是忍不住了，只身挡在张汝芝身前，愤然道：“你才没有教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话音刚落时响起，柳芳然怒视着小环，“没有教养的主人，养出来的狗只会乱吠。”
言罢，她转身离去。
张汝芝拉过小环，看着她脸上的五指红印，默默将眸中泪水咽下，咬牙道：“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替赵婉帧回马车上取披衣的苏九娘将方才那一幕看尽，默然转向另一头的柳芳然时，“兵部尚书”四字牢牢铭刻于心。
赵婉帧一行人已经走得有些累了，丫鬟们就地铺上几张草席，供她们坐下休息。正好，苏九娘取回披衣给赵婉帧披上，赵婉帧却拉住她的手，笑盈盈指向一块没有人去的地方，“我歇够了，你陪我去那儿走走。”
苏九娘有些讶然，却还是应下，陪着赵婉帧一起离开草席。
离群越来越远，赵婉帧终于开口：“你不是承澜府中的丫鬟吧。”
苏九娘顿住脚步，犹疑地看向赵婉帧，沉默不言。
许是看出她心中顾虑，赵婉帧自己朝前走去，迎着风说道：“今日这探春宴还是承澜让我帮忙从中张罗的，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也不必辛苦隐瞒。只是你方才旁观者的模样太过于显眼，容易招惹上是非，还是小心为上。”
她回头看向尚迷惑的苏九娘，笑道：“你做什么，就得像什么。”
苏九娘茅塞顿开，对这番点拨和提醒十分感激，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干巴巴说道：“多谢夫人。”
赵婉帧摆手，只道：“任重道远。”
未时中，天刮起了风，不一会儿便飘来几团乌云，眼看着变天了，各家只得收拾行囊，登上归途。
行至中途，天果然落起了雨，嘀嗒嘀嗒打在车篷顶上，犹如擂鼓一般浑厚凝重。
苏九娘向着赵婉帧看去，只见她闭眼凝神，好似睡着了一般，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苏九娘撑着伞将赵婉帧接下马车，刚转身，就瞧见两个人站在大门的檐下。
钱怀仁率先接过赵婉帧到檐下避雨，苏九娘撑着伞站在雨中，甚是拘谨窘促，不时看向檐下的另一边。
“老师，师母，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赵婉帧的视线从张舟的身上转移到苏九娘身上，片刻后又收回来，“去吧。”
他自雨幕中撑伞而来，同苏九娘擦肩时说道：“跟我走吧。”
马车重新驶入街道，听着雨声和湿滑的车轱辘声，苏九娘忍不住开口：“要去哪里？”
张舟正闭目养神，闻言后半眯着眼凝向她，“都是我府中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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