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陈旧,光线昏暗。水泥色的墙壁上雕凿出窗户的样子,却没有玻璃,阴天的光线是朦胧阴沉的。
刺入室内的光线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照出空气中的微尘。电话挂断的刹那,闻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逆光站着的男人收走了放在他耳边的手机。落在闻天身上的视线,带着冰冷的无机质感。他像只躲在阴影里的动物,隔着距离观察他,如同狮子观察一只涉水的羚羊。
“你的话似乎太多了。一次通话不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男人说。
非人类。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刹那间,这个词语从闻天脑海中浮现。
对方站在他面前,不声不响的时候如同雕塑,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甚至好像没有呼吸。他的胸口不会起伏,异于常人的金属色眼瞳加深了他身上的非人感。
这名突然出现在闻天面前的绑匪太年轻了,乍一看似乎只有二十岁出头,只比他的小女儿年轻一点。平平无奇的长相让人见之即望,身上也没有穷凶极恶之人散发出的杀气。
但凡他没有不声不响拦在他车前,在车流里像是举起儿童玩具一样轻轻松松地举起将近两吨重的钢铁的话,闻天至少会觉得他是个人。
经历过那一幕之后,闻天只觉得对方是怪物。
闻天道:“你应该让我把话说完的。我把你要的东西放在了只有我和我女儿知道的地方,我没有告诉她那是什么。如果直接让她把东西拿来,她可能会起疑心。”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的作用趋近于无,普通人拼尽全力的反抗也想是小打小闹。闻天没想触怒他。
闻天醒来之后,保镖不知所踪。他浑身的电子设备都被收走,被禁锢在陌生的地方,还没缓过神来,绑匪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质问。
“东西在哪里?”
这样的开场白或许出现在影视作品比较合适。绑匪一副笃定他一定能接收到“东西”所代表的含义的样子,理所当然的好像在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老婆叫什么名字。
如果是什么黑吃黑的交易,想必人形兵器找错了接头人。
闻天感到莫大的荒谬:“什么东西?”
对方没卖关子,对于机器人一样的家伙来讲他或许也不知道“卖关子”究竟是种什么样的行为,说话言简意赅:“蓝金。”
宝石?贵金属?还是某种昂贵艺术品的代号?
闻天看着地板上陈旧的红褐色污痕,卡在喉咙里地否定全盘咽下。不能说,“不知道”三个字的代价已经在他脚下了。
“没有必要让她拿。”绑匪死死盯着他,像是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闻天与之对视,一言不发,唯有背在身后的颤抖的手泄露心绪。
绑匪说:“你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我去取。”
好消息,绑匪对蓝金势在必得。
坏消息也是如此。
闻天可以靠着虚构杜撰的蓝金线索为自己争取时间,也更容易因为编不出合理的解释、可信的借口遭到反噬。
可他怎么敢赌一个连人类都不像的东西的耐心?
那通打给陈之椒的电话,像是一通遗书。但愿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给她的东西,在别墅西楼的保险柜里。
·
这地方有古怪。
土黄色的脏乱地面在脚下延伸,迈过一道无形的线后,陈之椒眼前的场景猝然改变——不,这样的描述不够准确。
这更像是距离拉进后,一场大型的光影魔术的失效,覆盖在大楼周边的障眼法瞬间褪去,露出一排痕迹很新的脚步,一直通向烂尾楼内部。
陈之椒是非常坚定的无神论者。或许魔术是精妙的,让人赞叹的,但它总会露马脚。
她在墙角处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就是蔡余息描述中闻天早上出发去公司时乘坐的那一辆。
心中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根据闻天在电话里给出的方位词,以及蔡余息的提示,陈之椒将目光投向京市西方。而能够界限分明地划分出上中下几个部分的也唯有烂尾的高楼。
陈之椒凑近几近报废的车辆。车头凹进一块,副驾驶座的门像是被什么古怪的巨力一把扯开,车门半挂着,显出几分摇摇欲坠。
陈之椒伸手比了比。没有机械外骨骼或者其他工具的加持,她做不到这样。
团伙作案?或者绑匪掌握着可以暴力破开车门的特殊工具。
周围没有血,除了变形的车门外也看不见什么打斗的痕迹。就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而车里的人被突然出现的绑匪不费吹灰之力地拎走。
至此,楼外再也没有其他遗落的线索。陈之椒拎着那把枪,步入大楼内部,找到安全通道,拾级而上。
.
三座超跑内气氛焦灼。
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三个成年男人挤挤挨挨地缩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能把腿彻底伸开,十分局促。
司谦握着方向盘充当司机,只觉爱车都要被这几个人压垮。耳边是蔡余息惹人不快的抱怨。
“你这买的什么车?挤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淘汰下来的婴儿学步车……”
前方堵车,司谦气的猛捶喇叭,大吼:“把嘴闭上,有本事你来开啊!”
“你有路怒症?”
“你是话痨?”
前方松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周边车辆自觉退让,生怕刮蹭了这辆价值不菲的超跑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道路变得空旷,司谦面色稍霁,和蔡余息的拌嘴也告一段落。
随着窗外的景象不断变化,呼啸的风灌入车窗,他开始回忆这离奇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事情还要从几十分钟前说起。
或许是司融觉得他颇具幽默感的玩笑并不好笑,所以才会选择用玩具枪抵着他的额头。
“我听到你说陈家。”司融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天失踪了。”一句话就交代完的事项并不复杂,司谦见司融没反应,又继续道,“闻天你知道吗?就是陈千秋她老公,蔡余息他岳父,陈之杏他爸……”
也就是陈之椒的爸爸,蔡卓然的外公。司融在心里补充。
他将那把“玩具枪”收回,枪口朝下,陈之椒消息迟迟未到的原因顿时明了。心中的焦躁也随之被抚平,连同司谦的喋喋不休都变得能够忍受。
这种时候,他不该打扰陈之椒。
可他又控制不住地生出无用的担心。
担心是最无用的,就像是没有实际行动的善良一样,只是一种黏腻的自我感动。司融收起玩具枪——一把漂亮的勃朗宁,银色枪身上有精致的鸢尾造型雕花,力量感与优雅同时存在。
“还有呢?”他问。
顶在脑门上的冷冰冰的枪管不见了,司谦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司融对面的椅子上。
“还有?没了,蔡余息就说了这么多。”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垃圾话是一种本能,但连动物都懂得在天敌面前憋住本能。司谦努力把嘴贱的话咽回肚子里,对面这张和他足足有六分像的脸,带着和他别无二致的森森鬼气。
“这件事绝对和我们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知道闻老头又得罪了谁,改天还是给我和爸,还有你……”这个停顿里多少带着点个人情绪和不情愿,司谦道,“都再添几个保镖吧。奇了怪了,好好的在京市还能被人绑了?”
他是不敢再惹他了,只能支着下巴自言自语几句。和司融对视久了,可解夏日暑气,司谦宁愿和玻璃中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觑。
有其兄必有其弟。从精神病的程度上来讲,司融比他更更胜一筹。
司融笑的很和蔼,“打给他。”
“他把我拉黑了——”
“难道你只有一部手机?”
总之,莫名其妙的,他们三个人就这样格格不入地坐在了一起。
银色勃朗宁安静地躺在怀里。司融握着大概不会因为渴盼的消息来到而震动的手机,屏幕上,他和导航重点的距离越来越近。
蔡余息接打了无数个电话,语气透着和司谦争吵时截然不同的冷静,井井有条地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然而,他打出最后一通反复拨出的通话始终没有被人接起。
“你确定你爹在地图上这个地方?”司谦的语气带着怀疑。
“不一定是我爸……”蔡余息低声道。
但是陈之椒肯定在那。
.
未建成的商业中心总建筑面积约有十万平方米,建筑总体呈不规则长方形,首尾连同,内部中空,是一个巨大而开阔的室外广场。
陈之椒径直从安全通道上到三楼,呼吸平稳。此时已抵达中央楼层,陈之椒离开安全通道,随意选了一侧前进。
走廊上,深灰色水泥墙面上预留出了窗户的位置,往外望去,她能看到空旷荒芜的广场里堆满的建筑垃圾。
一路走来,大楼安静,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陈之椒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模糊中仿佛一种被从上而下注视的错觉。离三楼越近,她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倏地,陈之椒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人。
陈之椒心头一凛,握紧了那把□□,无声潜行。
此时她才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人看起来明显不像是个孔武有力的绑匪。背对着她的是个男人,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蓝格子衬衣,头发油腻,像是几天没洗。
她看不清楚男人的脸。这种时候,一个虽然看上去有些邋遢,但顶多像是个连轴转三天无休的可悲社畜程序员的男人,出现在一栋废弃已久的商业中心内已经足够奇怪。
更古怪的是,“程序员”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等到指令才会有反应的机器。
摆在她面前的两个选择都很明晰:上前交谈,或者放倒对方。
陈之椒举起枪。
枪托下砸,背对她的男人还是一无所知,一声闷响后,他来不及反应或挣扎便被击中,身体倒了下去。
陈之椒接住男人的身体,让他无声地靠着墙滑落,黑色战术手套托住他的后脑。
这不是战场,潜藏在Alpha基因里的战斗和狩猎本能也不该投射到普通人身上。
男人半靠墙壁坐着,双眸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他应当有段时间没做过个人清洁,身上的衣服皱的像梅干菜。陈之椒皱眉。
她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一堆杂物:餐巾纸、充电宝,一部关机的手机以及一张工作证。
工作证上只有他的姓名和职位——前端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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