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啊芜睡得安稳。
一早就让秦嬷嬷去朔王府递信,他不来,她就不能邀他?灶都给他垒好了,不来想法子都要引他来。
信递进朔王府时,周卫序刚起,正在盥漱更衣。
拆开信,轻柔抖开,一手接过婢女递来的浓茶含在口中,抬眸瞧上那信,“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
立于身旁捧着唾盂的婢女脖子一缩接了一脸的茶水,不敢动不敢言。
失态突如其来,让周卫序十分难堪,挥一挥手,用脸接他漱口茶水的婢女退了下去。新婢女入内伺候,那信被他丢于一旁的几案上。
净手、更衣悄无声息,他闭眼醒神。
婢女打整妥帖,他又是将手一挥,两位婢女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
再次打开那信,斗大的字歪七扭八地跃然入目——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因写不下,下月初四,诚邀殿下入北楼用膳,啊芜敬上。
这句写得极小。
这些字大大小小不成规矩,前文、落款各顾各的,随心所欲。前些日子遣回婢女送来的信上只有草草两个字——勿罚,瞧不出子丑寅卯来。
今日一见,别有洞天。
提笔之处笔笔带勾,一番别有洞天的勾、引。
下月初四需进宫请安,这天至关紧要,分不得心。朝堂之上波涛暗涌,北境狄夷犯边,他是时候进宫了。
思公子兮未敢言?她倒是很敢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
瓷罐,这妖必与那瓷罐有关。
此时她在做什么?应该还在晨练。
他吩咐人研磨,随手画一幅画让嬷嬷带回去。
嬷嬷回去时,啊芜还在和尘敛、尘趁调整舞曲的细节,秦嬷嬷站在远处看着,未敢近身打扰。等尘敛、尘趁出了北楼,姑娘将剑收进剑鞘才上前将信递上去。
啊芜打开信,一眼看完。这是何意?一只狸猫静坐于地,侧扭着身子,狡黠的眼珠子正望着她。啊芜将纸翻了个全,除去那只狸猫再无旁的。
何意?何意?
到底是来不来,原本一句话的事非要猜哑谜。
她已写得那般直白露骨还诓不来他?
初四不得空,初五初六呢,就算都不得空,她可去他府上。
“此时朔王可在府上?”啊芜问秦嬷嬷。
秦嬷嬷摇头道:“奴婢不知,殿下只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姑娘。”
俩嬷嬷到底是朔王送来的人,这心都还在朔王府。
经上次迷香之事,啊芜后怕。虽说嬷嬷算是朔王的耳目,但用她们好处比坏处多,老练懂事,替啊芜省下不少心。
见啊芜闷声不响,好大一会儿秦嬷嬷才说:“殿下让奴婢捎了浆果茶、酥糕、鹿肉脯回来,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拿来,给姑娘解乏。”
秦嬷嬷这么一说,啊芜才觉得是饿了。
早膳食的少,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每日此时必该补食。
净面擦洗后,随手拿上书去朱心亭躺上躺椅,顿觉舒畅。
浆果茶、酥糕、鹿肉脯下肚神元开始发虚,手中的书自然是看不下去了,将书盖上脸,扯过毯子盖于身小憩一会儿。
旁边点着驱虫香,不等烟起,就被徐徐凉风给吹没了。
一只狸猫,究竟是何意。
难不成是给他府上的那只狸猫讨要名字?
书下的眼皮子一扇一扇似乎是快要撑不住了。
伸手拿几上的茶壶,空的。
“秦嬷嬷,续茶。”她命道。
一会儿,听见茶杯倒满的声音。
啊芜纵身跃起,将那书籍拍上他脸,怎知对方竟闪躲了去,反手将她的手给擒住了:“你今日稍显迟钝。”
啊芜给了周卫序一个冷笑:“早知是殿下罢了,伤了殿下啊芜担待不起。”闭着眼睛便已听出那般的步子声响不是秦嬷嬷的。
周卫序撒了手:“伺候你吃茶,还不高兴了?”
啊芜自然是不高兴。
“两位嬷嬷现下可是我的人,来人了也不来通禀,置我这个主人于何地?”
原来是为这。
他一笑:“是我没让她们通禀,一时性起,走的密道。”
啊芜这才不计较,他是王,旁人能耐他何?
“那殿下跟我说说,你那只狸猫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递书信,你画狸猫,牛头不对马嘴,让我猜,我哪有那本事。”
狸猫,像她。
野得挠人心,未睡好,晨起烦躁,让她这般一挠,他等不到初四,所以便来了。
“你书信上说的可是真的?”他念起来,“思公子兮未敢言?”
啊芜哪敢承认,捡起地下的书册递给他:“啊芜学识浅薄,从书上随便抄了句而已。”
他接过,瞧她一眼,“这可不好随便,撩、拨晨起的男子……危险。”
他又道:“你如同我府上的狸猫,仗着一颗肥胆挠人一爪还觉能相安无事。”
啊芜顿时语塞,她又不是畜生。
对上那墨眸,脊背发冷脸发热,又不甘示弱,低问:“那撩、拨什么时辰的男子不危险?”
细微之言诛心入耳,他静静地瞧着她,缓缓靠前逼近她。
啊芜耳侧突突直跳,脊背挺直硬是不退半步。
他动作总是缓缓地,说话也是,像民间一种掩面舞,慢悠悠,像在思考。
她扬着脸,耳根子烧得厉害。
一回是亲,二回也是亲,三回四回这亲左右逃不过去的。
舞姬的名声……她的名声已在外,朔王豢养的舞姬。
来乐坊时便已决定抛开一些所谓的名声,暂且如他所说,信天命,这是老天给她指的路。
他,这副皮囊她已认定。
温热打在她脸上,阖上双眸,踮脚迎上他。
袅袅情愫温蕴弥漫。
她竟还能迎他。
他墨眸含笑,倒不想……吻她,闭眼踮脚的模样着实诱人,手掌扶上她的腰,一个打横将人抱起往屋内去。
他走得慢。
她心头一颤仰脸瞧他,见他眉眼紧锁,温热气息打上他的脖颈,喃喃道:“方才练了一身的汗,臭……”
这未免太快了些,今日自己引的火……不多亲几回便先将自己给提早办了。
他似乎听不懂,双唇紧抿,稍稍加快步子。
“殿下身后姑娘众多,多一个少一个无妨的。今日过后,啊芜便不再是完璧之身,在此之前啊芜恳请殿下,哪日殿下要是对啊芜这身子厌倦了,放啊芜出靖安城,可好?”她心惊肉跳,话却说得极缓,字字清晰。
他听的明明白白。
脚下缓缓滞住,停在阶梯之上。
放她下来,他道:“撩、拨至此,接下来你该如何自保?”她这副欲迎还拒之态,有嘴也形容不出来。
啊芜身处云雾之中,该来的总会来。
凭她的本事,以男女之情诓骗银子,只能在梦里有,且走一步看一步。
迈腿上楼,将未走完的几阶梯台走完,转身笑嘻嘻道:“接下来啊芜便投身做殿下的……女人,他日殿下倘若记不得啊芜了,放啊芜出城,可否?”
周卫序想起在西子街的那日,素面粗服,俨然扮成男子的模样。
今日可算是受教了。
不管拿手不拿手她都拿来用了。
放她出城,她想的后事恐他难从。
“殿下,可否?”啊芜再问一次。
只这一事他做不到,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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