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月文榜一出,就算天下最能言善辩的书生也无法替那位常知县辩驳一句,善与恶,就算是刚知事的孩童也知晓该站在哪一边。
“法理不外乎人情,”曲瑜珺将月榜上的文章念于眼前女子听,“律法之上,我们的确没有胜算,可情理之间,我们立于不败之地,到了府衙大堂,我们便只以情理论。”
在决定上堂状告丈夫之时,女子就已经做了豁出去的打算,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一遭她是一定要将这家丑摊出来好好讲一讲的。
没过几日,高柳县那边也将最新的文榜送来,同时还带来学生们要同其他书院的学子一起论辩的消息,这辩的正是高知县夫妻二人究竟该不该和离。
曲瑜珺将信看过之后,十分高兴,论辩好啊,理都是越辩越明的。
邱姑娘听说这件事之后很是羡慕,她也想亲眼瞧瞧书院的姑娘们跟其他学子一起坐道论辩的场景。
“以后会有机会的。”曲瑜珺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京城这边的明智书院刚刚建成,里头的小姑娘们许多甚至还不曾启蒙,论辩这种事情对她们来说太困难了。
不过曲瑜珺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们也可以做到。不止她们,将来更有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明智书院,她们都能做到。
“我会跟云渺和静芝她们去信,让她们将论辩时争论的观点抄录下来,就刊在下期文榜的补遗里。”
沈自歆点头,“这件事越多人知晓,对我们越有利。”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关切着这件事,就连曲瑜珺陪着母亲去赴宴,也被不少夫人拉着追问,这案子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曲瑜珺一律只言,尽人事听天命。
眼见着次日便要开堂,于彦怀笑言曲瑜珺比本身的苦主还要紧张。
曲瑜珺则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很紧张。在无数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留意这桩案子,这件事的成败也许会关系到她们的将来,我绝不愿意叫她们失望的。”
于彦怀想了想,“不必太过担心,不管明日情况如何,我总是有办法叫他们和离的。”
曲瑜珺睇他一眼,语气略酸,“显摆。”他是刑部侍郎,手握大权,这话他说出来并不心虚,他当然有法子办得到。
于彦怀环住曲瑜珺的腰,将她揽入怀中,“权力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从一部分人的手里转移到另一部分人的手里。”
曲瑜珺闻言轻叹一口气,将脸埋在于彦怀的胸前,“我知晓,我只是……有些遗憾。”男人可以通过科考取士、上场杀敌来获取权力,他们脚下的路是那样明确,可是女子却好像只能一直站在原地,寸步难行。
翌日一早,于彦怀特意告了半日的假,和曲瑜珺一起作为证人进入府衙。
京兆府尹见着曲瑜珺实在心情复杂,当初这位曲三姑娘假死,便是自己亲自出面给两家做的切结。
没成想,时隔数年再见,仍是为着夫妻之间和离之事。
其实这桩案子很简单,甚至都不用去审,事实摆在眼前,就是做丈夫的喜欢对妻子动手,妻子想要和离,丈夫不肯。
一般这样夫妻琐事,官府是不会理的,自己劝他们回家去自己和解。但因为这桩事闹得太大了,背后又牵扯到于侍郎和于夫人,才迫不得已接下。
可这实在是个烫手山芋,如今外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若只按律法来讲,动手打妻子并不足以成为判定二人义绝的理由,但情理上,这个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的妻子的确值得人同情。这京兆府尹也是左右为难,只是他想,这案子多半还是判二人一起归家,之后和好如初。
府衙开审的同时,外头赌坊甚至有人开赌,就赌府尹大人会不会判二人和离,结果当然是押不会判和离的更多。这天底下打妻子的丈夫多了去了,见哪个和离了?
“要我说真是不公平,男人女人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女人就要任由男人打骂?怪不得明智书院的女学生写文章说男人把我们女人当畜生,可不就是任人打骂,还不能跑的畜生吗?”
另一妇人忙拍了拍她的胳膊,压低着声音道:“小声点,别被你家那口子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不过就是再对我动几下手,如今他年纪也大了,没什么力气。年轻的时候那才是打得狠呢。”
这几位妇人都是街坊邻里,时常聚在一起补衣纳鞋,说说闲话。今日也不知是谁先说起京兆府那边正审着那桩和离案,你一言我一语地便说了起来。
提起这件事,几人也都心有戚戚然。年轻时候,谁不是盲婚哑嫁,成亲之前莫说是脾性,连相貌都没怎么见过。这样陌生的两个人被强行牵在一处,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一旦发生口角,哪个女人没挨过拳头呢。
只是以前想着千百年来,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等上了年纪,两人生出了感情也就好了。外祖母是这样告诉母亲,母亲又是这样告诉女儿。
可如今却有人站出来说,这是不对的,被打的妻子是可以离开自己的丈夫的。
这实在叫人大为震撼。
而更叫人震撼的是,有年轻的姑娘出来点破,世家大多数男人们都没有把自己的妻子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而是当作了牲畜一般。
一开始听到时,只觉十分荒谬,这怎么可能?但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可尽管如此,她们也不敢讲这种悚然拿出来讲的。
京兆府衙门,大堂正中,女子作为今日苦主跪在地上,陈情已毕,但她还有话要说。
只见她俯身三拜,声带凄怆,“求大人救命。民女上次死里逃生,全赖于侍郎和于夫人相救,可民女不敢赌今后的每一次都还能遇见如于侍郎和于夫人这样的好心人。”
“民女日日担惊受怕,唯恐哪一日便被打死,一命呜呼。民女的这条命虽不值钱,可蝼蚁尚且偷生,民女也想多活一些年岁,还望大人能够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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