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潇没有说话。
他好看的眉微微拧起一个小结,目光落在自己的足尖,长翘的睫毛像是小巧而精致的羽扇,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钱芊问的,便是连潇这一路以来所思考的。既然赵延笙完全可以试着将那字补全,那他又为何不补呢?
他其实有一个猜想,但在这猜想浮现于脑海的时候,他又觉得若真是如此,那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无法理解。
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斟酌道:“我想,这位太子殿下之所以没有将字补全,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与其纠结于他为何不去做这件事,倒不如反过来想想,他又为何要去做这件事。
钱芊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我家殿下可真聪明~”
在外人面前听钱芊喊“我家殿下”也就罢了,私底下两人相处时,猝不及防听见她这么喊,而且还用一种诱哄的语气……连潇顿时羞赧,心头好似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有一刹那的酥痒。
忽略脸颊上的些许燥热,连潇以拳抵唇,低咳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觉得没必要,悟出无字碑上的字分明对大梁有好处,也能圆了那位祭酒的夙愿。”
钱芊道:“可是没悟出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啊?大梁这五百年来不是照样好好的。至于那位祭酒……”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眸底滑过淡淡的嘲讽,以一种凉薄的口吻道:“他的夙愿,关他大梁太子什么事?”
连潇听出了她话中的反讽之意,只是不知为何,这句话似乎还夹杂着别样的情绪。
不过钱芊所言甚是,如果赵延笙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那么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钱芊垂眸笑了笑,笑意渗着冰凉:“这世上有一种人,起初他什么都不畏惧,不惧怕死亡,也不在意满身污泥,可一旦当他被送上万人巅峰,被冠以天之骄子的名号,接受着万人的赞美与敬仰,那么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油然诞生出一种恐惧,恐惧任何一次失败,恐惧由云端坠落到污泥之中,回到当初那个无人在意的自己。那种落差,他难以承受。”
身为大梁的太子,同时又是百姓眼中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好不容易撑着一副糟糕的身体,有了如今的成就,巩固了东宫的尊位,对赵延笙而言,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能补全无字碑上的字自然好,可如果他悟出的字不对,又或者剑意还不够精妙,第一剑挥出去就失败了呢?哪怕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但是失败就是失败,这两个字眼,至此以后将会永远地铭刻在他的人生中。
是故,作为既得利益者,他又为什么要去尝试做一件可能会失败的事情,从而影响自己的声名,甚至是动摇未来皇位的继承权。
赵延笙不是害怕一块石碑,而是害怕失败。
当想明白这一点后,连潇恍然顿悟。
钱芊瞧着他低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湛明若星辰的眸子里皆是认真,觉得有点可爱,甚至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奈何少年身姿颀长,长得比她还高,只好作罢,笑道:“会对彼此的想法产生共鸣的,多是同一类人。你不理解他的用意,这是好事。不过大善近伪,多智近妖,这位太子殿下城府极深,似乎并非良善之辈,我们还是小心些。”
连潇看向她,微微颔首。
两人回到北宫,踏上太虚台,钱芊便想要开始着手为连潇物色适合他的夫子。
北宫与南宫一样,皆设东西六堂,不过两者间还是有些差别。在南宫,初学者被安排在崇志、广业、正义三堂之中,学习一年半后,成绩合格者步入诚心、修道二堂,再在此二堂学习一年半后,成绩合格方可进入更高一级的率性堂。
然而在北宫,因为学子资质不同,学子的年龄以及修行的时间并不能决定其能力高低,故依靠终末考核的排名来划分学子,北宫学子约莫一千人,唯有前百名者,方可进入率性堂,其余学子,三百人被分至诚心与修道二堂,六百人被分至崇志、广业、正义三堂。
这种划分并不是固定的,会随学子名次的变动而变动,故学子间的竞争也极为激烈。
钱芊思来想去,若要找夫子,率性堂的夫子一定是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可连潇没有参加过考核,想要进入率性堂便有些困难,若强行做个插班生,对其他学子亦是种不公平。
再者,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
正想着,身后蓦地传来一人声如洪钟的低喝声,直接叫停了钱芊和连潇二人的步伐。
“你们两个,往哪里去?为何不来听我讲学?”
钱芊回首,就看见一精瘦的老叟,眼瞳浑浊,颧骨极高,两颊虬髯花白,皓首凌乱,身着暗迹斑驳的布衣,很是邋遢。
瞧他这鹑衣鹄面的模样,知道的,说他是国子监的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落魄修士。
他反手负剑,下颌微抬,面色严肃地盯着钱芊和连潇。
钱芊还未说话,便听他身后爆出一阵哄笑。
视线越过老叟,往他身后望去,乃是一众学子,挤眉弄眼地笑道:“先生,您又弄错了,那边两个不是我们正义堂的学子。”
老叟闻言,浑浊的双目微微睁圆,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钱芊和连潇,似乎才发现了他们当真不是自己的学生,一时间竟噎住,额上青筋跳了跳。不过隔着长乱的虬髯,也难以看清他脸上是否有羞窘之色。
众学子见状,哄笑声登时更大了。这快活的笑声顺着风传到老叟耳里,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众学子一眼,呵斥道:“笑什么笑?沧溟剑法第二十八式都练好了吗?御风剑诀都背完了吗?”
话音落下,这群学子顿时心有戚戚焉,收敛了面上嬉笑的神色,撇撇嘴,低头站好。
老叟冷哼一声,乜向他们,又指着钱芊和连潇道:“他二人虽不是我正义堂的学子,但既然都走到我正义堂的地盘上来了,那必定是听闻我李某的剑法讲学不错,慕名而来的。”
言毕,上前拍了拍连潇的肩膀,声音大得连旁边的钱芊听了,都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老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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