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朝拜之后,邹庆奉帝君旨意,把许安归的奏表念了一遍。
武官们一如既往地、安静地站在朝堂最后,文官们听到这个奏折,却也没有跟身边的人小声议论,也是低着头一副听圣训的样子。
东陵帝心中瞬间明了,看来许安归夺回南境两座城池的事情,昨日才从中书省送到的他的手里,今日大殿之上的所有人早就知道了。
这奏表尚未到御书房,这消息就不胫而走,可见太子势力如今在朝堂之上大到什么地步。
东陵帝心中愈来愈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要开口,就有一个御史上前身子微弓:“陛下,臣有事禀奏。”
东陵帝眉头一皱,心中冷笑一声,装出一副不悦的神情:“等下再说。现在要议的是六皇子的事情。”
那御史抬头:“微臣要禀报的事情,就是六皇子的事情。”
东陵帝看着殿下站着的那御史,态度淡然,躬身尊敬,不卑不亢,就知道这御史的奏折是不得不接了。
御史台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别的地方的奏折可以不听,但是御史台的御史们的奏折,必须听。
这是先帝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东陵帝冷眼仰了仰下巴,让御史快说。
御史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东陵帝的不悦,把手中的奏折呈上,说道:“下官要弹劾的是现任镇南大将军,六皇子殿下!”
这个奏折一出,站在最后面的武官们都纷纷抬起头了,冷眼看着那个上弹劾六皇子许安归的御史。
东陵帝脸色微沉,没有说话。
那御史低下头,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两个月前,六殿下在南部帅兵之时,曾没有军令擅自带着三千精骑一路向南。而后三千精骑被乌族截获,伏杀在北漠荒原之地,无一生还。没有军令擅自出兵,有违军法,这是罪其一。东陵花大代价训练的三千精骑与三千骏马尽数被乌族虐杀俘获,让我东陵损失惨重,这是罪其二。六殿下在南境斩杀了太子殿下派去传口谕的内官,藐视东陵储君,这是罪其三。以上三罪,有违国法,目无君上,罪恶涛涛。还请陛下明察。”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御史以有违国法、目无君上前来弹劾战功赫赫的许安归,其心可诛!
然而东陵帝根本无法回应这本弹劾。
因为八年前的“朝东门”事件,他与太子联手诛杀那些战功赫赫的将军的时候,用的理由就是“有违国法,目无君上,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哪怕是现在,那“朝东门”的影响都一直还在。
所以朝堂之上,由言官武官左右分立,改成了言官在前武官在后。为的就是要杀一杀这些武官的锐气。
而现在这御史所言,无论对与错,东陵帝都不能轻易驳了去。
不驳那便是相当于承认了许安归的罪责,而驳了就是承认当年他做的那个决策是子虚乌有。
这不相当于当着满朝武官的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当年的事是他做错了?
帝君心中羞怒,不是旁人能知——
难怪太子称病不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八年兵权外放,武官们虽位列朝堂,却没有参与过任何奏表内政。
昨日许安归大胜南泽的消息早就飞入东宫。
太子知道许安归这一仗赢的不仅仅是两座城池,更是赢得了边关未来几年的长治久安。
这种大功,在朝堂之上是不得不赏的。
但是许安归本就是东陵皇子,身份显赫。金银钱帛这些东西,他自然是不缺的。若是只赏金银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少不得又要寒了那些戍守边关的将领们的心。
早些年,自己与太子为了推行新政,已经把所有武官都尽数得罪。
朝堂之上武官看似恭顺,不代表他们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能留在朝堂之上的那些武官,看着当年那些股肱之臣在一夜之间化为灰尘,心中怎么会没有一丝寒凉?
武将可以打压,可以降罪。
但,有军功者必赏,是写在军法条文里的,是不可动摇的国本新政!
八年过去了,军营里总还有一些没有经历过“朝东门”事件的后起之秀有报国之心。
从这些年的新政不难看出,帝国正在试图从新一辈中挑选一些能够肩负大任的青年将领。
为了让这些后起之秀知道朝廷有意厚待有军功之人,重新树立在军中的威望,六皇子许安归大胜这件事,是非赏不可,而且要大赏!
毕竟在东陵帝心里,无论如何赏赐许安归,那都是赏给了自己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既缓解了这些年的父子之情,又可以让那些有心建立军功的年轻一辈看见希望。
若是要大赏许安归,那必然是加封亲王,还给他本来应该拥有的一切荣光,留在许都留在朝堂之上为东陵效力。
但这似乎不是太子想看到的结局。
如果许安归大胜这件事处理不好,唯恐心存异心者挑唆。
到时候,那便是各地揭竿而起、动摇国本的大事了。
这本就是极难处理的局面,太子居然不管不顾地在这里设了一局——让御史比照当年朝东门事件发生的缘由,参了许安归一本!
难怪月前太子难得与他政见相合,让许安归成为镇南大将军去镇守东陵南境。
那时他还在奇怪,许安泽这些年为了彰显自己能力经常做一些悖逆君上的事情,怎的忽然在许安归这件事上松了口。
原来这太子不是松了口,是有恃无恐!
太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逼着他这个帝君去配合。
这一局,无论他想不想演,都要陪着太子演下去。
不演,无异于告诉那些被文官欺压了八年的武官,寡人有错!
可是他贵为天子,岂能有错?
就在东陵帝内心愤怒无法言说之时,那御史又道:“八年前朝东门,那群乱臣贼子就是如此。而今六殿下带兵在外,又是如此,难道陛下可以放任自流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支穿心箭,一下射穿了东陵帝脆弱的心房。
他的双手蜷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以前太子只是与他政见不合,但争论之下太子总有妥协于让步。
但是现在他居然敢公然逼着自己的父皇做一些与意愿相悖之事。看来许安泽似乎已经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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