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外凌乱的脚步声表明,叶炳崐他们一行就在附近,并没有放弃。
姜堇靠在墙上望着陈列走出去的背影。
这是一条很幽深的胡同,路灯尽坏,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几乎能闻到墙角青苔潮湿的味道。唯一的一点光源来自巷外的灯,这让陈列的背影完全逆光,显得高大而阴沉。
姜堇抿了一下唇角,并没有叫他。
陈列走出胡同外,他的脚步声泄露了他的行踪,叶炳崐一伙立刻像觅食的鬣狗一样围拢过来。
说陈列像豹这话,也许没错。
他手腕一勾把单肩包远远丢进灌木丛里,里面装着钞票的牛皮信封发出沉沉的声音。叶炳崐身边一个男生先就冲着那包钱去了。
陈列一脚踹了过去。
他的确像只伏击的豹被一群鬣狗围剿,浑身的肌肉流畅而紧绷。他出腿的动作没任何花架子,简练、直接,一如他看向人的眼神,不带任何温度。
叶炳崐他们一伙人是带了钢管,但说实话,就是唬人,也没人真敢用这东西。当叶炳崐急红了眼将钢管一抛,反而操起一把胡同里废弃的椅子朝陈列砸过来时。
姜堇瞥一眼胡同深处的那些废弃家具,或许她也可以握起些什么,帮陈列挡一下。
但她并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
椅子砸在陈列肩头发出闷闷一声响,陈列的眉尾又一次被刮破,浓稠的血淌了下来。陈列却像不知疼似的,眼神依然那般冷冽,叶炳崐便是在他这样的眼神中手一抖,丢了椅子。
陈列格挡过去。
姜堇渐渐发现,对垒中最重要的,其实是眼神。
是人的眼神在说,内心有没有怕。
直至叶炳崐他们喊一声:“妈的,撤。”
陈列并没有去追他们,就如他全程只是在格挡。这会儿他走到灌木丛边,捡起自己的包。
包盖得不严,里面装钞票的信封已随刚才的混战掉落出来。红通通的钞票散落一地,尽管今夜风并不大,还是吹落得这里一张、那里一张。
姜堇便是这时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她走过陈列身边,并没有看他,而是走到灌木丛边,一张一张去捡起那些钞票。她的裙子很短,露出白生生的大腿,陈列瞥了眼,挪开眼神去。
她捡了许久。没有任何的急切,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直到捡完了所有的钞票,她又捡起那只牛皮信封,和里面的钱叠在一起,站在路灯下快速地数了一遍。
这才走到陈列面前,把信封递给他:“总共是八千九百二十七。”
钱是对的。
陈列接过。直到此时在路灯下,他才看清姜堇脸上的妆花了,过浓的眼妆在下眼睑糊成一片,像是在什么汗气逼仄的环境里闷出来的,反而显出双眸本来的清透。
陈列刚才说“麻烦”的意思,是说如果完全对叶炳崐这帮人置之不理,他们会越来越变本加厉,把他当软柿子。
他的确不想惹事,可他更讨厌麻烦。
可是此时眼前的姜堇——
她分明才十七八岁,学校里乖顺听话的好学生。可她刚刚目睹了这样一场混乱,眼前陈列的眉尾还在渗血,可她的双眸那样冷静、那样波澜不惊。
这一次陈列感到的不是“麻烦”。
而是像什么动物的本能直觉一样,他感到了“危险”。
他直觉这是一个“危险”的女孩。
可姜堇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她只是平静问陈列:“你眉尾伤了,要包扎一下么?”
“不用。”陈列抬手很不在意地擦掉血痕。
“那好。”姜堇也不勉强,点点头,便向臭水河的方向走去。
陈列走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直到姜堇走过了陈列的那条船,向着相邻的另一条船走去,娴熟地跳上甲板。
小船晃一晃,带着她背影顿滞一下。她背着双手站了一秒,转身,走回陈列身边来。
陈列停住脚步。
到这时,她浅棕色的双眸含了一点笑意,在并不好闻的水波映照的路灯下,看向陈列:“我猜,你的名字既不是冷冽的‘冽’,也不是热烈的‘烈’。”
陈列微怔了一下。
实在没想到她会在此番情形下说起这个。
她从陈列身后,拖出陈列勾着单肩包带的那只手。
那一瞬陈列几有毛孔战栗之感。
随着母亲的早逝,他的成长过程中很少接触异性。不是没有对他示好的女生,比如袁臻臻似有意似无意搭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
可他只感到一种麻木的、深切的倦怠,像关闭了自己所有的官能一般。
可是此时,姜堇的手太软了,被河边的夜风吹得凉凉的。
陈列一生之中从未接触过那般柔软的东西。
像一阵轻忽的风,拂过落着松果的、毛茸茸的青草地。
陈列脑中有一瞬空白,沉默看着姜堇拖过他的手,拂开他的掌心,伸出白皙细长的食指在他掌心里写字——
横,撇,横折钩……
一个“列”字。
她问陈列:“是这个字,对吗?”
说完并不待陈列回答,转身往自己的那条破船走去。
陈列掌心里还残留着那痒痒的触感,握紧了拳。
不是冷冽锋利的刀。
也不是热烈燃烧的火。
而是陈列,就那样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无悲无喜,像一个客观存在。
陈列叫住她:“喂。”
姜堇转身。
很多年后陈列午夜梦回,频频地梦见这一幕,然后像做了噩梦一般浑身是汗的惊醒。他频频问自己——明明那时已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为什么还是要叫住她呢?
可他自省了很多次,复盘了很多次。
继而滋生的,是一种认命感。他知道无论如何,在那个静谧的身影,在一条臭水河所反射的星星点点的灯光中,他还是会对那红裙的、花了妆容的少女问出那句话:
“你呢?名字是哪两个字?”
姜堇笑了一笑。
“你猜猜。”她说。
陈列破损的眉尾有轻微的刺痛感。他默了一瞬,说:“生姜的姜。”
姜堇点头。
“至于Jin,”他坦诚说:“我猜不到。”
无论是握瑾怀瑜的“瑾”还是繁花似锦的“锦”感觉都不适合她,可总不至于是紧张的“紧”。
姜堇又笑了一笑,伸出指尖指一指船边。
陈列看过去。
河畔永远泥泞而脏污,各种塑料袋饮料瓶乃至于byt,伴着结飘萍的水面发出腐朽气息。姜堇站在摇摇晃晃的船头,脚上那双同样不入流的黑色漆皮小猫跟鞋已被她脱下,她赤脚站着,指着河畔那一簇簇的不知名紫色小花。
“我叫阿堇,姜阿堇。”她说:“这种杂草一样的小野花,就是我的名字。”
“可,我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她又说:“很不喜欢。”
话罢腰一弓,钻入船舱里去了。
陈列走回了自己的那条船。
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船舱里结一层不薄的灰,往人鼻腔里钻。陈列浑不在意,也不说清理一下,合衣便往窗边窄窄的木板上一躺。
他太累了,非得睡一觉,明早才有力气洗澡。
在船上洗澡其实很不方便,要拎着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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