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熄灭之后的天色越发深沉。
不知为何,玉姜却能看清楚云述的眸色。才泛起了稍许雾气,又被他沉下的眼睫轻轻拢住,无端染了凉意。
这番话原本也是为了诈他一诈。
可是狠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玉姜竟多几分后悔。说不清缘由,她只是没与他对视,又走回他的肩侧,望着林子深处的幽黑。
她一挥手,解了部分的禁,许他答话。
可她先听到的,却是一声自嘲般的轻笑,比他的眸色还要凉上几分。
良久,他道:“你心中既已有了断论,何故听我辩解?”
“玉姜,你救我性命,让我留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想观察我是否对你有所图,对吗?”
云述眸色沉了沉,又漫起了如旧的笑意来,温声道:“朝夕相处许久,说过那么多话,你却是都不相信。那我今日无论如何解释,想必皆是枉然。既如此,你不如直接动手。”
玉姜从未料想到,自己竟对以退为进这招毫无办法。这云述瞧着温和,不锐利,却也能用一番话堵得她无法继续问下去。
内心挣扎半晌,玉姜道:“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我也不在乎。我只问一句,你如实告知我……是沈晏川让你来的吗?”
“我和他不相熟。”云述望着她,道,“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也没有骗你。”
玉姜为他解了禁,头也不回地原路回去了。
天色将明,山洞外下了一场雨。
出翁在生火煮粥。
被烧透的树枝呛人,出翁别过脸去连咳好几声。这边动静太大,正在修补无落剑的玉姜回头看了一眼,取出一方帕子掩了口鼻。
她挥手驱散烟灰,道:“你怎么能烧得这般呛人?”
出翁又是几声咳,缓了好久才说:“这些树枝被水浸湿了。之前下雨时云述煮饭,也从未这般啊……”
自打云述来了渊中,出翁事事都仰赖他做,可算是偷了一把闲。
云述行事周到,细枝末节处处照顾得当,不知累一般,从没怨言。
简直是他的救星。
若非某位祖宗又与云述闹了别扭,出翁也不至于下着雨还要亲自来煮粥了。
话说到这儿,出翁也不再与这些湿柴较劲,碎步挪了过来。
修补无落剑本就不容易,玉姜被他挡了唯一的光线,心情也不大好,略有些烦躁地说:“有话就说。”
出翁按下她的剑,不许她再修,问:“那夜,你跟云述吵架了?”
玉姜动作慢了一瞬,胡乱答:“没有。”
“那就是你骂他了。”
玉姜反问:“我有那么爱骂人吗?没有。你为何这么问?”
出翁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平日里只要得空,他整日都黏在你这儿。这几天,他可是一回都没来过,你也没过问他在哪儿。看不出有问题,我这几百年可真是白活了。”
她心中很是复杂。
其实她知道,在没有实据之时,猜疑人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当着面问出。更何况,如今细想起来,这段时日云述待她分外体贴,从无任何不妥之处。
至于他独自去玄墟海畔的那片林子,也是因为听了林扶风的话,想去找一找出去的法子罢了。
身为浮月山中人,失踪了这么久还无人来寻他,想来他之前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本就受困于此,还无端被她猜疑,任凭是谁都不会太好受。
玉姜叹了口气,问:“那他呢,他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他病得厉害。”出翁重新回去烧柴,被烟雾呛得话也说不清,“不知道怎么回事,灵息一团乱。之前他受的重伤就没好全,这下更严重了。”
“这狐狸好生娇气,你若养够了,快快送走!可千万别死在我手里。”
“你为何不告诉我?”
玉姜倏然起身。
出翁道:“他不让说。”
话音刚落,玉姜已经出去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翁自顾自地道:“而且,你也没问啊。”
云述所居之处,藤蔓长得极为茂盛。一缕光线从藤蔓的缝隙穿过,极轻地落在了他的眉眼之间。
分明是偏柔和的长相,此时却多了不近人的冷淡。在他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正好撞上玉姜实现的那一瞬,那点疏冷更加明显。
他肩上披着的那件雪白外衫薄而偏软,衣袂随意地垂在寒石之侧,全然遮住这几日他的消瘦。
这样的颜色衬得他清减许多。
见玉姜来,他眼底的波动转瞬即逝,开口时不动声色地划开了距离:“有何事?”
除了初见时,玉姜几乎没再听他用这样陌生的口吻与她说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打破这样的坚冰。
沉默良久。
云述掩唇咳了几声,终于轻轻笑了,声音中带着病中的倦意:“站在那儿不说话,是学柱子吗?”
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并不好笑,但玉姜还是跟着笑了一声,道:“你病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说?”
“你若问起我,他就会告诉你。如果你不愿见到我的话,我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玉姜哑了声,忽然觉得人若是太温和了,仿佛也不是什么好处。
许久,她移了话锋,转而问:“怎会忽然就病了?明明前段时日你有好转的,难道是那夜击杀蛇妖之时你动用了灵力?”
云述轻轻抬起双臂,展示一般:“或许。但出翁的灵药很管用,我已经好多了。不信你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雨停,云层里露出些许光,正好倾洒在云述的发间,把他本就苍白脆弱的皮肤映衬得几乎透明。他主动道:“那夜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独自去那等凶险之地。你……还在生我气吗?”
玉姜却反问:“我猜疑你,你就没生气吗?”
云述望着她,眸中生了极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其实我能理解你,真与假,在渊中是相伴而生的。若真要你放下戒备相信一只不知来处的狐狸,这很难。我知道。”
没生气是一回事,可玉姜能看得出,他很在乎她的看法,很在乎她是否会猜疑他,所以才会又一次强调自己只是不知来处的狐狸。
她在他身侧坐下,道:“那如果我现在说,想听听你的过往,你还会告诉我吗?”
若是之前的玉姜,云述之前经历过什么,做了何事,她通通都不会感兴趣。
只不过是模样俊俏些的狐狸精罢了。
一时用来打发时间排遣孤独足以,至于他的所思所想,那就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今日,她还是问了。
因为她能感受到,云述在乎她的态度。
云述没料到她会说这些,他张口,最后还是淡笑:“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不用说这些话来我哄我。”
“我没有在哄你……长日无趣,说些过去的事聊作消遣嘛。”
“你又不会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的?”
“……”
玉姜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狐狸精果真是在心眼上技高一筹。嘴上说着能来就已经很高兴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气,是在与她较劲与示弱装可怜。
明知中了圈套,她还是应了那一句“色令智昏”,颇为纵容地咬牙切齿地说:“……真的。”
看到她因为赶过来而被淋湿的衣料,云述从肩上取下一件薄衫,为她披上。
倾身贴近时,玉姜犹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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