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世抚着肩上的伤口，从密道回到山背的小屋。接触到清爽的新鲜空气，他缓缓地舒了口气。
他心知萧崇皓难以对付，没想到如此难对付，成功把人困在水牢的代价太大了。
陆宥世爬起来走到柜子旁取出伤药，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凉风，他立即回身道：“什么人？”
“公子。”
“是白鹗。”陆宥世把伤药抛给他，坐到铺了锦垫的凳上，“正好，帮我上药。”
陆宥世一直没有把短刀拔出，血只浸染了肩膀周围一小圈，如今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肩处的疼痛使他倒抽冷气。
白鹗上前握住刀柄，说道：“公子，瑜王再不走，货物就无法出。”
陆宥世笑道：“放心，这次让他长眠在这里。”
“但是瑜王死在这里，皇上必然对鸣风彻查到底，二公子说了，无论如何要给皇上一个交待，就此打住瑜王之事。”
“什么意思……”陆宥世话未说完，短刀突然完全没入肩膀，脖子同时被另一手扼住，把将要冲口而出的叫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陆宥世怒目而视，两手回抓着白鹗的手腕，但肩膀处皆受了伤，对白鹗来说宛如小孩的轻抓毫无作用。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涣散，整个人犹如溺在冰冷的水中，奋力挣扎着，最后还是深深地沉入幽暗无底的水中。
水哗哗地灌下，如同合奏着一道安眠曲，但没有曲子的安适感，反而扰得人心烦意乱。
夏绮雪拿着火折子绕着铁牢附近走了一大圈，仔细地寻找打开牢笼的机括。在此期间，水已经漫到膝盖处，她只好蹲下身子，将手探进水中。
萧崇皓抓住她的手，将人扶了起来，说：“这样找如同大海捞针。你先离开这里找人。”
“找到人又能怎样？来不及了。”夏绮雪拒绝道，“我试着找，机会更大。”
萧崇皓见劝不动，心中有些急了，道：“你一直想离开我，这次……”
夏绮雪手一把掩住他的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这样，我不想最后和你只留下争吵。”
萧崇皓急得乱了心，他握住夏绮雪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温热，轻声道：“不会是最后，我们分头找。我试着找打开铁牢的方法，你去找我们进来的那道门，如果那里能够打开……”
“水会从那里流出去。”
“是。”萧崇皓视如珍宝一般摩挲着她的手，“你不抛下我，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是对我有意？”
“我为人仗义。”夏绮雪在他专注又略带紧张的目光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顿了下，“想知道，便活下去。”
“说好了。”萧崇皓怕她反悔似的，忙再次抓紧她的手，手腕上一个不合手的小护腕晃了晃。
“这东西从哪里得来？”萧崇皓一看便认出仅有正常护腕一小半大小的东西原是陆宥世所有。
“陆宥世的。我刚才想从他身上找钥匙，胡乱摸下来的。”
萧崇皓苦笑道：“陆宥世若是知道你拿了银丝索肯定要气得半死。”
“很贵？”
“是很珍贵，更重要的是它能救我出去。”萧崇皓从她手中取下护腕，拔下小扣拉出一条银丝。
“钢丝？”
“跟你银镯里藏的钢丝相比还要锋利，当初我想找便是这类银丝，最后没找到只好用钢丝代替。”萧崇皓把银丝划过一根铁柱，如同在无物的空气间轻易就割了过去。
水已经漫过夏绮雪的腰腹间。萧崇皓迅速地割出一个小门，从里面出来后，把手腕戴回夏绮雪手上，说：“走吧。”
水快要淹到夏绮雪脖颈之处。底下常年不透光，本就阴阴凉凉，如今灌入了海水更是比先前冷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抚了下手臂，能感觉到的仍旧是浸入心骨的凉气。
她咬咬牙略有些僵硬地抬脚走动，水仿佛一条巨大的绳索，将人紧紧地缚着，这股阻力使她身形不稳，差点没入水中。
萧崇皓接住了人，揽起她的腰，一手抓住铁栏借力，两人如鱼一般跃出水面，紧接着一路点水踏栏，寻到出口处。
两人再次落回水中，夏绮雪的脚已经不能着地，干脆攀在萧崇皓的肩上，道：“开门的机括会不会在外面？”
“有可能，这里做成水牢的同时要防着在里面的人逃出去。如果是我，一定会这样做。”萧崇皓让她暂时抓着石壁突出处，“不过还是要查一下，你待在上面。”
“两人一起找会快些。”
“不，你留在上面。”
夏绮雪伏在身上的时候，萧崇皓感觉到她身体上的温度在流失，若是再多动，肯定撑不了多久。
“好吧，我在上面等你。”
萧崇皓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黯淡无光世界里，她的一双眼眸明亮如星月，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前，语含深情：“等我回来。”说着，便潜入水中。
萧崇皓潜下去后，四面的黑暗变得更浓了，夏绮雪感觉原本偌大的空间不住地收缩、挤压，最后只剩伸直手臂一半的范围。她抬起手伸进黑暗当中，一股莫名的恐惧如蛇顺着手缓缓爬上来。
她猛地缩回手，耳边听着愈发清脆流水声，像是黑暗的窃窃私语飘进脑海，绷紧的神经使她的心张惶不定。
一个人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夏绮雪忍不住轻声唤道：“萧崇皓。”
无人回应。
“阿白。”
四面密闭无风，却觉丝丝寒意从水中生起。
“萧阿白……”
话刚落，旁边一道门忽然升起，外面悠悠的火光透了进来。紧接着水面鼓起，一个脑袋破水而出。
“看来他考虑得不周全。”萧崇皓透过斑斑驳驳的光看见夏绮雪脸上神色有异，“怎么了？”
夏绮雪目光微动，一把拥入他的怀中，耳朵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自己聒噪的心变得平静了。
她轻轻地将人放开，向着出口游去，道：“没事。”
萧崇皓放下想环上去的手，暗恨错过了温情的机会。
水已经蔓延到石阶中间，腾涌出来的水像一道道小海浪拍击着石阶。
夏绮雪将衣服抓成一团，两手拧出的水如雨般哗哗往下落。
暗道阴凉，潮冷的空气附着在夏绮雪的皮肤上，透进心里，使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萧崇皓自幼习武，这点阴寒之气倒不在意。他张开手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同样湿得能养鱼。他看着石壁上的火把，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着，轻身一跃，将插在壁上铁圈的火把取了下来，一连收了六支火把，然后堆在地上做成一个小火堆。
“把衣服除下来烤干，不然容易着凉。”
夏绮雪向萧崇皓看了一眼收回，然后又看了一眼，对方倒是一直不避讳坦然地接受她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先烤。”说着，将身背对着他。
萧崇皓原本奇怪着她为何迟迟不动手，听见她的话，目光微动，视线流连于她那瘦小的背影，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子，衬出藏于衣服之下玲珑有致的线条，脖颈后细碎的湿发仍带着点点水滴欲将落下。
沉默良久，萧崇皓平静地提醒道：“我们是夫妻。”
夏绮雪刚刚犹豫不定就是这一点，是夫妻但又不是夫妻。她希望能由萧崇皓提出，这样他们会少些尴尬。
她只好提醒道：“有名无实的夫妻。”
夏绮雪发觉她的提醒换来了漫长的安静，不仅安静，背后的视线尤其扎人。
良久，他叹了一声：“你先把衣服烤干，别着凉。”
随着他的话音止住，厚重的脚步声响起。
萧崇皓习武之人，脚步向来无声。夏绮雪心知是故意加重让她听见。
她回转身看见人在五步之外，心情像是做了坏事一样颇是沉重，更何况他同样全身湿透。
“你走近些。”夏绮雪看了眼他身上的腰带，眼珠灵动地转了一圈，“我有方法。”
须臾，被蒙住眼睛的萧崇皓声音平静道：“是什么玩法？”
“我觉得轮流烘干衣服还是花时间，这样做可以不用避讳。”夏绮雪忽然回神道，“不对，我可以看见你。”
“我不介意。”
夏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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