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房中简单就了膳,黎阳将查阅车马志的事细细讲了。
“根据车马进出记录,今年的出货记录,与去岁同月份的记录相较之下足足多了三成,可账册上却记着因春雨量少,减了三成产出,喏,这儿还有这儿,你瞧瞧。”说着,她将点画过的账册、日志同车马志一一摊开在陈均柏面前。
陈家名下的茶庄主产绿茶,原是一小商的产业,后此商嗜赌败了家业这才将茶庄抵给了陈家。
朝廷近年来广销茶路,出海的商船载满了茶叶,故而对茶务治理极严。
好在,陈家的茶庄不算大,庄子里头任用的都是过了红契的老人,知根知底。
陈均柏只每年查一回账,还多数是交给笔方查看,今年因着南巡之事,笔方也脚不沾地,这才想到了黎阳。
不曾想,竟还真叫她看出了问题。
细细看完黎阳的批注后,陈均柏叫来了笔方,三人在房中又将前岁账务同车马志一一比对。
连续三年,亏空数额一年胜过一年,至今年,亏空数额居收入半数。
房内静得出奇,噼啪烛火映在笔方低垂的脸上阴影跳动。他不敢抬头,只侧耳听着陈均柏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座椅扶手。
嗒……嗒……
笔方额上冷汗涔涔,稍稍抬眸,只见陈均柏斜眼冷睨,他赶紧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少爷这模样,瞧着是真动了怒气,按往日经验,少爷若是肯骂他还好,若是一言不发那便是怒极,这可如何是好。
冷汗自他脖颈滑落,浸湿了内衫。
“陈均柏。”听得黎阳低声唤他,陈少爷敛眉回神,看向笔方的眼神里不带温度,语气淡漠道,“明日天亮,我要知道那庄头究竟吞了多少,去了谁的口袋,查不清,你就不必回来了。”
得了判决,笔方连声称喏,抱着账册向黎阳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才退出主屋。
屋中复而寂静,黎阳如坐针毡,舔舔下唇起身准备遁去就寝,只听得男子沉声缓言,“早些休息。”
黎阳愣怔回头,“嗯,你也是。”
“明日与我一同去见外公。”说完,陈均柏也已起身。
黎阳:“啊??”
陈均柏:“睡吧。”
啊??她也要去张宅?明日要去张宅见老太爷?黎阳心下惊慌,听闻张老爷子雷厉风行,想到陈张氏素日作风,她心下一沉。
她不知晓的是,茶业课税也是朝廷税额大头,因着巨额利益,朝廷禁止私茶,而私茶贩子屡禁不绝。又因着茶叶牵涉出口与边贸,官府管辖只紧不松。
陈家树大招风,若是因着这一点的茶庄生意叫人抓了把柄,借题发挥,到时候真是大厦倾覆。
陈均柏今日这番邀请,便是自知明日逃不脱一顿骂,指望带着她去分担一些火力。
她全然不知男人‘用心险恶’,忐忑不安,躺在床上,喃喃念叨着明日见面后的请安之词。
“外公,我是黎阳。”
“外公在上,黎氏有礼了。”
“外公,我来给您请安……”
……
隔间软榻,陈均柏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请安之声,眉头舒展,勾唇轻叹。
转念想到茶庄蛀虫,倏尔蹙眉。
这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胃口竟是越来越大了,还真当他是一无所知不成。
又听那厢小娘子嘀咕声断断续续,他阖眼入睡。
陈均柏的外公,人称张老太爷,名茂林。他的发家史是松山镇上一段佳话,人人称羡。
历朝历代数来,行商之人可归为十大商帮,其中尤以山西晋商和徽州徽商为盛。
张家祖上在徽州经商,可惜先辈要么生不逢时,要么智谋不足,到了张老太爷这一辈,祖业已岌岌可危。
老太爷当机立断变卖家中产业,只留了祖宅,抱着银子跑到了松山镇上。一番排摸之后,他盯上了盐业。
在本朝,天下税负,盐课居半。
老爷子这一决定,在当时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那时,朝廷已将前朝的开中折色法废除,重整盐商名录,编制纲引逐步形成了纲盐法。
商人根据各自所占的根窝(类似代理授权)享有一定数额的行盐权利,再以每年捐输换取盐引(订单确认)去盐场支盐,并负责行销至各地。
这一转制,对于晋商而言是一个噩耗。
在开中折色法时期,晋商因着地利,轻松将粮食运输边疆换取盐引并行销各地。
如今的纲盐法只认根窝,已经不需要盐商运送军粮,晋商失去了优势,数年间盐商席位逐渐被靠近盐灶的徽商替代。
张老太爷进军盐业之时,正是旧政废除,新制渐起之时。早一刻,便失了地利斗不过晋商,晚一刻,则错了天时占不了根窝。
且老爷子魄力非凡,敢砸下全部身家并高额借贷,挤入认窝大军,又于之后的数年不断吞并根窝,才成功跻身成为两淮首商。
如今,老人风烛残年,独自居住在张宅。
张宅占地不大,于陈宅的九进大院相较而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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