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十五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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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呀呀呀!”黎阳连连惊呼。
她正打着饱嗝从堂屋出来,一折身,一盆脏水戳在腰前,惊得她脚下猛刹,才堪堪站住了身子。
只见一名丫鬟稳稳福在跟前,手中木盆搭着抹布盛满污水,里头飘着断发、灰尘与不知名的小虫……水面晃动间散出一股霉味,溅出几滴,她一身鹅黄外衫上被染上星星点点几枚灰黄水渍。
那丫鬟淡淡开口:“少夫人。”
黎阳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声,“你这是?”
丫鬟闻言起身回话,“回禀少夫人,少爷书房已收拾妥当。”
陈均柏素日早出晚归,两名一等丫鬟会在白日入其书房洒扫整理。现下只见着这圆脸的丫鬟,另一位不知又去了何处。
“哦,那你去忙吧……”黎阳摆摆手放行。
圆脸丫鬟闻言称是,越过她退去。
咦?!
她拧着眉扭身,直目送那丫鬟拐出了院子,才转回脑袋。
“怎么又耷拉着脸。”她嘴上嘀咕完,心里就翻了篇,撇撇嘴的功夫,眼睛一翻,大步跑至陈少爷书房门口。
好嘛,铜锁把门!
摆弄了两下门锁,又试着以足抵门,一道门缝窄得连她手掌都伸不过去。
“嘿,锁得还挺紧。”黎阳低声嘟囔。
陈均柏这书房,藏书极繁。偶尔书房没落锁,她便会溜进去偷偷顺两本话本子回房,如此可打发好几日光景,下一回再悄悄放回去,从未被人发现过。
可惜,她今日运气不佳,念头一转,折身又向院中走去。
小院不大,原名松涛斋,落在盐商陈宅第七进。自黎阳嫁入,此处更名兰馨阁,专供夫妻二人起居。
陈宅共有九进建筑,前后进深百余米,占地十五亩,建在长江北岸与大运河交界之处的松山镇东侧,房屋两百有余,仆妇小厮成群。宅中三餐由中厨房统一负责,以婆母陈张氏的喜好为准。
堂屋的桌上还摊着她刚用过的碗筷,等到晚间换灯时分,会有人来送晚膳再收走中午的餐盘。现下天气还不热,倒也不打紧。若是再过一个月,进了暑,还不知这堆东西能供养出多少蚊蝇。
其实,院中配了专门的下人,只不过,黎阳这位新入府的少夫人总不太容易寻得到人。
她思绪发散,也不觉得犯愁。横竖,回头的事情,就等回头再说呗。
快速穿过造景,黎阳径直走到南侧垂花门前。
两扇木门向两侧敞开,她撅起屁股,脚步连连后退,铆足劲才合上了木门。
她轻吐浊气,搓了搓掌中木屑从墙边取过一根木棍,将门顶上之后尝试着推拉一番。咯吱几声,木门岿然不动。黎阳蒙住一只眼透过门缝去瞧,啥也看不见。
“很好很好,你有铜锁把门,我就能有木棍拦院!”她瞧着自己的杰作,洋洋自得,嘴角咧开露出一排小白牙。
快步回到北侧,拐过灰扑扑的小厨房,哒哒哒哒……她几步蹿上了二楼,弓背弯腰,步履如飞,一口气行至主屋门口。
立定门前,只觉得气息急促,稍稍定了定神,黎阳才伸出两手推门入内。随即,她脑袋从门缝中钻出,一双荔枝亮眼在院中逐一扫过。
二楼北侧有四间厢房,除了主屋,东西厢房和角房都空锁着。
现下,兰馨阁内,上下里外无人。
她‘桀桀’发笑,露出满口牙花,慢悠悠缩回脑袋,再将屋门轻掩了,便蹑手蹑脚猫到床沿,伸手打开了床头的柜门。
一只竹篮被捧出,她眼中亮得吓人,目光早已黏在那篮子上,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梨涡溢出狂喜。
只是寻常的竹篮,叫一块红色绸布密密盖着瞧不见所装何物。晃动间,便听到篮内轻微金属碰撞之声。顾不得柜门敞开,她小心翼翼捧着篮子缓步挪出屏风。直到竹篮被放到了中间圆桌之上,她眸中灼热仍未褪去。
静谧柔光自门扉漏进室内,勾勒出她专注到近乎虔诚的侧影。
一把抽走了红布,黎阳终于抑制不住地欢喜出声。
“桀桀桀桀,小铜板们,我又来啦!”
“一!二!三!四!五!六!七……”
随着一枚枚铜板被穿入红绳叮当作响,她的欢歌之声在主屋横冲直撞,感觉累了,便向后探出脚尖‘噌’地勾过木凳坐下。
黎阳双指从竹篮中捏起一枚铜板,放在唇边一吹,赶忙又将耳朵凑过去。
‘嗞嗡’——
待一百枚铜板入绳,她就将绳子头尾打结,这便是一串。
紧接着,她立马又数了起来,“嘿嘿,一,二,三……”
一直数到三十三串铜板,还余一十五枚。
她喜滋滋算着,“二两二钱一厘,这个数没错了。”
算来,今儿个数了整整六回,比昨日还多了两回呢。
“收摊!”她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扭耸后肩,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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