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饭咯。”
历天行翻身坐起,搓了搓手道:“还是女儿好,回来还想着给我们带点吃的回来。”他接过食盒自顾自吃了起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夸道:“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你从哪儿拿回来的。”
“我揭榜时正好碰上衙门大人吃饭,让我带了些回来。”万俟瑶顺手拿了两块桂花糕,一块递给沈慈危,白白嫩嫩的糕点放在他掌上,“诺,给你的,吃饱了明天好跟我出去。”
沈慈危刚要将桂花糕送入嘴里,一顿又放下,“人家平白无故凭什么给你东西,你不怕他们给你下毒。”
有这么扫兴的吗?
万俟瑶怨气横生盯着那张神色淡然的脸,好心好意拿来吃食还要被猜疑,“你不吃就不吃,还给我就是。我用毒的我会不知道有没有下毒,况且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吃过一块了要死也是我先死。你这么惜命就别吃了,饿死你!”说完就扑过去上手去抢沈慈危手里的糕点。
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把对面惹生气了,他嘴唇微动,也不解释。
手里举着糕点,上下左右换着地方躲开万俟瑶伸来的手,两三次抓空,急得她脸色极为难看,只是沈慈危看不见,他抓到机会自己咬了一口糕点,玩笑道:“到底是我怕死还是你小气,一块糕点都要跟我抢。”
算了,一块被咬过的糕点她才不要,好赖都被他包圆了,一会说有毒的是他,一会护食的也是他。长吁口气让自己莫要生气。
历天行这时才端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好好相处。”转头低声对着万俟瑶耳语,“你也看到了,这人看着聪明其实是个呆子,不值得你怄气。”
当着人眼皮子底下说坏话,这事只有历天行干得出。
他敢这样肆无忌惮还不是沈慈危惯的,原来他以为沈慈危会在绝法练成之后除了他这个隐患。
意料之外,除了不能出去以外,好吃好喝把他供着,他也心安理得在里面过了些好日子。只可惜当年一梦悟神功带着满腔抱负闯江湖,可江湖是一张吃人的巨网,不断收拢将他困住。
万俟瑶难得吃这么撑,懒懒的靠在墙边胡思乱想,突然到一件事,道:“历伯伯,你们一直呆在这庙里,又不出去经常,吃的喝的谁给你们送啊。”
“害,别提了,之前沈慈危他师兄跟我们在一起,只是一年前被这倔驴气走了,后面还多亏庙里那些乞丐兄弟们愿意帮我们,有多的吃的晚上会给我们带一点儿,一人给一点够填饱肚子的。”
说着历天行叹了口气,“啧”了一声,道:“说来当时孟徽跟我们在一起也是委屈他,我们逃到临江关,日子不好过,另外那弟子受不了想回去,孟徽怕我们的行踪暴露,狠下心把他杀了,这件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难受。走了也好,留在这里没出息一辈子遭人拖累。”说完双手往后脑勺一放,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些剩下的带回等乞丐兄弟们来了可以拿给他们。”
沈慈危站起身来往外走,她看了眼外面的血红残阳,叫住他,“喂,天快黑了,你去哪儿啊?”
对面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脚步不为所动,消失在视线中,她转头对历天行抱怨道:“他这又是怎么了,一声不吭的。”
“你帮我出去看看,许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他不高兴,他这个人就是个闷葫芦,有事儿憋在心里,好药药你替我出去哄哄他。”
这像话吗,人又不是她招惹的!
“我哄他!我不会哄人,还是你去哄好些。”万俟瑶推辞,想到爹娘吵架时,她在中间两边哄,每回都像是火上浇油。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哄人这事她真干不了。
历天行哀求道:“哎呀,好药药,你看看我这腿能跟得上他吗?这天都快黑了要是他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呀,你不担心他抛下我们两个。”
万俟瑶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骗她好歹也编个让人信服的慌啊,人要离开的话早八百年就走了。
不就是想让她去嘛,她答应就是了,道:“好了打住,我去就是了,不过把人哄毛了可不要怪我。”
在院里寻了一圈也没见人影,心想莫不是出去了,可他一个瞎子能跑多远。
院外有两条清晰的踏出来的路,一条是通向鲮阳城的宽阔大道,一条是侧方能绕到庙后方的幽深小径。
根据对沈慈危不多的了解,她选择了那条小径,顺路迹而行,层层茂林外忽见一片临溪乱石滩。
天呐!眼前的一幕吓得她躲到了树后,心砰砰直跳,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脑子里却不断浮现看到的画面,沈慈危背对她,上半身只着单衣,沁在水里,西边红日洒下给他轮廓镀了一层金色,庄重而神圣。
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只是没想到撞见他在沐浴。
她本想乘未发现之际溜之大吉,半步还未跨出就被叫住。
“万俟瑶。”
“……”
无人回应,音量又提了几个度,“万俟瑶,出来吧。”
第一声听到大名的时侯她确实没反应过来,第二声才知道“万俟瑶”不就是自己嘛。结结巴巴回道,“你……你知道我在啊。”
她捂住眼睛转过身来,一步步从树后面挪出来,不老实的透过指缝去观察,看到他已经穿好衣服立在那,才松了口气。
万俟瑶心虚掩饰,道:“我刚来,你在这做什么。”
沈慈危:“不是你说明天要出去嘛,收拾一下。”
万俟瑶:“哦。”
没想到沈慈危还挺讲究,清洗一番看上去是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哈。
“那我也收拾一下。”走近溪边挽了把袖子,直接捧着水洗把脸,水质清凉瞬间缓解了脸上的热感,舒爽的甩了甩挂在脸上的水珠。她小小的蹲在溪边,转头抹干唇上的湿润,对着沈慈危问道:“怎么你每回都能发现我啊。”
她好歹也是个习武的,静步练得也不差,能做到轻功急上急下,头上的铃铛不响一声。
小时候爹爹告诉她,“与人相斗,保命要紧”,逃跑也要有讲究,神不知鬼不觉最好,于是给她头上绑上小铃铛,只要能做到铃铛不响无声无息,那就是算是练成了。
搞不懂自己在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沈慈危被她这蠢问题听笑了,心情不错给她答疑,“我之前说过你身上草药香,三丈之外就会让人发现,你难道一直没发觉。”
万俟瑶皱紧眉头左右嗅了下自己身上,哪来的味道,活了十六年从没人跟她说过自己身上的药味很重啊,虽然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吃娘亲配的各种保命药丸,但也不至于被腌入味吧。疑惑之下,她觉得沈慈危的话未免太夸张。
不服气的贬损一句,“哼,就你鼻子最灵。”
沈慈危也不生气,她说得不无道理,失了双眼,他的鼻子的确更有用了,不仅是嗅觉,听觉和触觉也是,这些感官的提升让他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只是他很少用嗅觉去分辨出具体的一个人,过去他身边不乏用得起稀有独特香粉的姑娘,但他不喜那些气味,自然也不会靠一种气味去记忆一个人,而万俟瑶身上的味道,是特别的,从未闻过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他记得。
发现自己思绪被扯远了,立马收回,道:“出来找我有事?”
万俟瑶寻思,看样子他没生气,是历伯伯想多了,便没多提刚才的事,“我来是想给你商量一下明天的事。”
两人并肩往回走,她将绑在发尾的粉色发带拆下来,解开的动作让绕在三股辫上的铃铛发出轻灵声响,数颗黄银色小铃铛错落的用一根粉色细线串起来,中间还穿着米粒大小珍珠,显得少女娇俏又灵动。
她将发带递给沈慈危,道:“给你,明天把这个系我们俩手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弄丢。”
“哦,对了,我还带了个面具回来,明天你带上。”
沈慈危一言不发,就听她叭叭。
他不说话万俟瑶就当他听进去了,回到破庙中,她跳过破庙门槛,兴致冲冲的将面具递给他,“这个给你,你戴上试试。”
这面具是从吕大人手里讨来的,还挺精巧,沈慈危拿过面具,用手触摸面具的纹路,感受它的形状,道:“这是什么样式。”
万俟瑶歪着头看了又看说不上来,既像人脸又有禽兽的特征,那神态的勾勒和颜色的运用,加之面具中间金色那一笔,显得危险而神圣,像是邪教里供奉的某种神明。
随口一说:“像个大魔头。”
他嘴角噙着笑,倒是和他般配。
黑夜笼罩困意袭来,药药打了个哈欠,耷着眼皮,道:“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得起个大早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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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揭榜的消息昨日便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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