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搜寻自然一无所获。
警方脸色难看。
家属前来认领尸体,法医按照约定走流程:“请问这是你们女儿花年年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吗?”
受害者家属沉默地点了点头,面容憔悴,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
老太太和做母亲的声音艰涩,如数家珍道:“这个蝴蝶结发夹是我给她买的,那个书包是她看了电视吵着要,我老公连夜驱车去外省给她买的……”点点滴滴竟都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是他们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啊。
“尸体在河流里浸泡过了,面部肿胀,身体出现大片的尸斑,可能已经不如生前漂亮,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法医叹了一口气,继续走流程。
受害者家属们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和迷茫,似乎想不出女儿会变得多么丑陋。明明小姑娘活在他们心目中的样子,是那般娇俏可爱、笑靥如花,可等到法医拉开裹尸袋。
那一瞬间冲击如山呼海啸而来,家属们直接崩溃了。
悲痛欲绝的哭声回响在室内。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受不得刺激,见到孙女的惨状,当场就晕厥过去。身旁的女警连忙将人扶住。
看似最坚强的母亲脸上表情也是如遭重击,身子摇晃了一下。
周围的警员刚想冲上去,却看到花夫人跪在女儿身边,伤心难以抑制,哭得不能自已。众目睽睽之下,她伸出干净白皙的双手,不顾小女孩双脸的肿胀不堪入目,捧着孩子的脸颊轻轻抚摸,贴向自己胸口。姿势熟练得不像话,脸庞落着滚烫的泪,浑身溢满母性的光辉。
手指成梳,还温柔地梳着小女孩的头发。
这是一个近似哺乳的动作,齐翎心中酸涩,忍不住想:也许花年年小朋友,生前就是喜欢将肉乎乎的小脸蛋靠在母亲的胸口吧。
他能想象那是一幅多么温馨孺慕的画面。
想到这里,齐翎咬牙切齿:那个杀人凶手,那个该死的畜生、泯灭人性的畜生,已经连续杀了两个人了,他们警方迟早要逮住他!
周围的人也下意识红了眼眶,别过头不忍心多看。“请节哀”很简单的三个字,沉重如同铁锤,说出来千难万难。
齐翎感觉自己又遭遇一场良心的谴责。
这一场下来心力交瘁,这个年轻人的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喉咙也堵得很。
他找上自己的前辈,“飞哥,下次别喊我通知家属认尸了,我看了难受。”
齐翎是这批新人里最受宠,也是运气最好的,赶上分局人手充足,市局缺人手,就从分局一路调入市局。再加上他性格直率,敢于表达自我,别的前辈看了他,忍不住就想多带一带。
“为什么?”蒋飞虚长几岁,却不惯着这群小年轻,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齐翎支支吾吾。
他们可是警校刚毕业的新生啊,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本来满脑子的雄心壮志,想抓到凶手扬眉吐气,证明自己一番。结果案子还没破一个,先送别了两位受害者,来自生命的敬畏和家属的崩溃,把他们毒打一番。
蒋飞挑了挑眉:“才两场你就受不了了?你不知道,你们秦队和我当年初出茅庐,可是整整面临了四五十个受害者和上百名家属,多的是人来警局闹事,医院里停尸间都住满了人……”正好,他谈性极佳,从口袋里抽了一根烟,咔嚓一声点燃打火机,在烟雾缭绕中喷出一口放松神经的烟,将当年的案子娓娓道来。
四五十个受害者!?上百名家属!?
新人们瞠目结舌,难以想象那得是什么惊天大案,才能有那么多的受害者。
蒋飞点头:“确实是一桩大案,牵连了整座城……案子解决了之后,后遗症还持续好多年,无数厂商倒闭,某高校对讳莫如深。从那天起,不少人见白色变。本地人应该清楚。”
当年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一起简单的食物中毒案,谁曾想后续发展之离奇曲折,追凶之艰难坎坷,后遗症之波澜壮阔,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以至于时隔快十年了警局内部还津津乐道。
到底是什么案子,难道是……
本地的新人若有所思,绞尽脑汁地回忆。
“没错,就是那案子!”
余光见到某个挺拔的身影朝这里走来,蒋飞忽地噤声,掸了掸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烟灰,摆起脸色:“剩下的,改日再给你们说,你们别一副听故事的嘴脸,一个个的是不是想偷懒啊?去去去,先把手头的案子破了!”
他很不耐烦地挥手,作凶神恶煞的驱赶状。
这变脸比翻书快,新人警察们纷纷瞪大眼睛,脚步踌躇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想听话散去。
谁曾想下一秒,那挺拔的身影又走了。蒋飞的谈心又回来了:“等等,你们也忙十几个小时了,一会儿还得开会,咱忙里偷闲,抽点时间聊会儿天不犯法。”
啊?
怎么又想聊了呢?新人们不明所以,又折回来听故事。
“当年你们秦队面临的事比你们大多了……”
生怕说服力不够,蒋飞想了想,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几张像素清晰的老照片。也不算老照片,最多八年珍藏。
“你们秦队当年是这样的!”蒋飞偷偷摸摸地亮出手机。
秦居烈之名,在全国范围内都如雷贯耳。江州市警局尤盛,世人皆知秦居烈成熟稳重、升迁如神,还是一个敏锐完美的工作狂,无论是跨省缉凶,还是屡破奇案,都让对方积累了厚重的威严。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性情冷若冰霜,众人敬之、畏之。
很少有人还记得对方年少时的样子。
职场八卦谁不爱听呢,手机屏幕那么小,人人却凑过脑袋挤着要看。
只见蒋飞那卡顿严重的手机上播了一段长视频,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发修得很时尚,面带笑意,笑容爽朗。
对方没穿制服,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显得身姿矫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跃跃欲试。黑色警服用晾衣架撑起,挂在木板床的床头栏杆上。对方在叠被子,叠出一块完整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抽空还扫了个地,动作十分利落又贤惠。
从侧面看,那张英俊的脸有几分紧绷,一股满满胶原蛋白的年轻气息,远没有后来的冷硬刚肃。
这是秦队???
齐翎等人大吃一惊,纷纷瞪大眼睛。
蒋飞插空说:“这是刚见习的时候,我和你们秦队在分局宿舍里住着呢,每天只睡六小时就得出门。你们秦队那时候脾气张扬,比你们还虎!”
话音刚落,视频中人似乎敏锐地发现有人在拍他。
青年转过头来,那张脸更是暴露无遗,盛满睥睨,说了三字——别拍了。
众人就发现视频很快结束了,不过秦队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是深深烙印在这群新人的脑海里,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他们忍不住想,这得是经历多少案子,才把一个性稳重情平和的年轻人,琢磨成后来那性情冷漠、一丝不苟的样子啊?笑都不会笑了。
新人警察们想不出来。
蒋飞也唏嘘一声,摸了把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岁月催人老啊!想当年你们前辈我也是很爱笑的。”如今仔细想想,他们运气忒不好了,刚出道的第一场案子就轰动全国,花了半年才破案,他们能不性情大变吗?
众人恍惚之际,视频中的男人走了过来,声音冷淡:“你们在聊什么?还有心情聊天?还不赶紧准备资料,今天加班,张局也会出场,二十分钟后开案情讨论会,谁也不准缺席!”
一开口就是冰渣子,吹得人心呼啦啦,另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让空气变得相当安静。
直到开会时间一出,众人精神一凛,赶紧答了声是,乌泱泱如群鸟散开。
半小时后,案情讨论会开始。
每个人坐在长桌上,手边一杯温热咖啡,正前方是一块硕大的案情梳理白板,贴有两名受害人的照片。几条鲜红马克笔标注出的线,连接彼此,将一些零碎信息串联成线。
一名女警口齿清晰,负责讲解案件相关信息:“死者花年年,今年七岁,千灯区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得过儿童钢琴比赛一等奖、舞蹈比赛二等奖,江州市最美天使奖……”再看白板上贴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纯白的纱裙,头顶桂冠,甜甜一笑,果真像是一名降临人间的天使。
这可不是无用线索。
培养这样一个孩子不容易,这充分说明了,花年年家的家境不菲,其次是花年年算是一个小公众人物。
从此可以分析,犯罪分子盯上她的目的。
女警继续徐徐说道:“案发前,花年年跟随保姆去上钢琴课,保姆把人送到附近楼下,让孩子自己上去,结果这短短一段路,孩子就不见了。父母以为孩子在上钢琴课,而钢琴课要从早到晚上一整日,所以没有及时报案。保姆也以为孩子上楼了,自行折返归家。而钢琴教室那边,根据教师描述,花年年有过不止一次的旷课经历,钢琴老师见她缺席,以为她是正常的厌学。如果强行让孩子来上课,孩子会发脾气。花家有钱,花年年又是钢琴教室的明星学员,钢琴老师不敢得罪她,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父母。三方信息交流出现漏洞,互相以为孩子平安,错过了最佳报警的黄金时间……”
等众人吸收够了这部分,女警又换了黑板。
黑板放了对比图。
各自写了两起案子的事发时间、可能的事发经过和最终发现尸体的地点,还有法医的验尸报告
比如死亡时间:吕嘉乐9.26,花年年9.28
比如年龄:吕嘉乐八岁,花年年七岁
比如失踪地:吕嘉乐在超市后巷失踪,花年年在钢琴教室大厦遭遇重击
比如尸体发现地:吕嘉乐在河岸边草丛,花年年在河流里,横向对比一目了然。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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