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闫俊达首先反驳,“我何时这么说了?我只说郑大人急切要救夫人!”
车思淼不过而立之年,但单眼皮高颧骨薄嘴唇,不笑的时候总透着阴狠。
“夫人?”他冷笑,“私自调兵惊扰平昌百姓,又借口扣押平昌一等士绅,只为救个夫人?身为三品御史中丞高官,这般行事不妥吧?!”
弘州当即握紧刀柄,待命而发。
在他身后的郑璟澄头晕未解,只能强逼自己保持理智。
“不妥?!依车大人之见,应当放任士绅逼良为娼,诱杀少女?还是应当纵容他私造禁药,贿赂高官?”
他依旧乏力,几句听似中气十足的话都能引起喘息。
他缓缓直起身,双手撑在车厢壁暗暗调整气息。
车思淼才到,还是几日前收到井学林的密信才从外郡赶回的。
刚进平昌就听说寻芳阁出事了。但他显然不了解更多情况,故而寻机瞥了眼被押在地的钟继鹏还有不远处花容失色的鸨母。
鸨母已不再反抗,颤颤巍巍擦着几滴梨花泪。
反倒是钟继鹏,仍在拼力反抗。
“郑大人是昏了头吧?!你有什么证据给我安这么多罪名?!”
车思淼却沉默下来。
朝中上下皆知郑璟澄的为人,若非查到实证,这个一向稳重的人断然不会这般大动干戈。
于是,他又扭头回来,语气不比方才激烈,却依旧带着不怀好意。
“这般大费周章地救个夫人。这夫人什么身份?总不会与郑大人有什么关联吧?”
钟继鹏适时插话:“郑大人今日捉我,非说我私自关押朝廷二品内命妇!”
“哦?”车思淼抓住契机,佯装不解,“二品内命妇不都是皇亲国戚才够得着吗?我看郑大人与这位夫人亲密得很,怎么回事?总也不能另有隐情吧?”
被弘州挡住,他看不到郑璟澄的表情,但也知道他定然解释不过去了。
趁他沉默,车思淼也抓住把柄,一通猛击。
“听闻郑大人和庆国公府的邵世子走得近,近来京中盛传的一大喜事便是世子邵睿泽久旱逢甘霖。但据说世子妃婚后仍频频出入大理寺呢——”
闫俊达保持中立,郜春却一个劲地迎合说:“是是是,有所耳闻”。
闹了这一宿,寻芳阁突然不再歌舞升平,罕见之景将平昌的一半百姓都引来看热闹。
听到郡守的一番言辞,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挑起民心晃动,车思淼犹如胜券在握。
他继续逼问:“郑大人身为三品御史中丞,自是不该做出任何不伦之事!但今日这动静,着实令本官不解!郑大人不该解释解释?”
“车大人想让我解释什么——”郑璟澄手臂轻推车厢,让自己重新走出弘州遮下的一小片茵。
烈日炎炎,高贵的金色落在他莹澈眉睫上,将那张不该沾染尘埃的脸添上雪山山巅的朔雪清冷。
“——依大人之见,车内的姑娘唯有命妇品阶,才得以这般规模搜救?!”
郑璟澄向前几步,与车思淼四目相对,“身为平昌乃至资安百姓的父母官,关心的不是寻芳阁内犯下的滔天罪行,而是和当地士绅此唱彼和围攻朝廷命官?!”
“钟继鹏罪行滔天,只要车内的妇人不是钟家贱籍,他私押良民都已成罪!更何况还贩售皇上早年就明令禁止的丹丸药饮!”
郑璟澄语气更沉,杀气尤甚。
“奉皇上口谕,今日郑某彻查寻芳阁旧案,御用羽林供我调遣!若遇官员忤逆,亦可先斩后奏!”
“车大人如今不配合,反而阻碍郑某断案!是活腻了么?!”
言罢,站在郑璟澄身边的几名猿背蜂腰的便衣羽林已纷纷将手压到刀柄上。
瞧着眸色森寒的羽林动了真格,车思淼也不敢再忤逆。
圣命难为,更何况手握重兵的闫俊达态度已趋于中立。
他只得败下阵来,违心笑起:“郑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担心大人威名受损,才促着大人在百姓面前澄清一番。何来阻碍一说…”
“好!”郑璟澄提高声音,冷声下令,“寻芳阁内发现无名少女尸身数首!自今日起,封闭寻芳阁,禁止无关人等进出!违者不论品阶,格杀勿论!”
“兹事体大,待寻芳阁一案查出进展前,不准任何官员进出平昌!”
羽林卫的应声震天,气势汹汹。
郑璟澄视线重落在一边抖抖索索的郜春身上。
“我已派人寻来近三年出入寻芳阁乃至平昌的所有官员记录。”
“为防遗漏,郜大人也将户籍司收录的相关记录和户籍名册一并送来!”
“若有疏漏,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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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郑璟澄就接受闫俊达的邀请,住进了他在平昌的都督府。
都督府是个三进的院子,连续三日,院子内人来人往,灯烛未曾吹熄过。
车思淼和郜春担心郑璟澄手中真的捏着什么重要证据,加之全城都是羽林卫,闫俊达又睁只眼闭只眼。
最终只得佯装配合,由着羽林到户籍司搬运案宗和名册。
几日的功夫就堆满了都督府的整个西厢。
而寻芳阁被查封之后,钟继鹏和两个鸨母都被关押在都督府,被郑璟澄的人亲自看管。
寻芳阁的花娘则是被押在县令府,也由羽林亲自把守。
据说每日都有不要命的花娘恩客在县令府外闹事,要把人救出来的;还有些人是围在县衙府外要朝廷归还嫖资的…
平昌一夜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动荡。
所有出城的重要官道都有朝廷的重兵把守,每一个出入城门的人都要经过几道筛查才能放行。
这样的声势下,别说县衙的城门官了,就连闫俊达的府兵都已无用武之地。
闫俊达不敢造次,因为他听说资安郡外已有临郡在调动兵力。
不知道郑璟澄还有什么底牌没出,只得按照他的指令,将三十几户暮村村民亲自护送进平昌。安置在了都督府旁的一座空置庭院中,仍是由闫俊达亲自看守。
都督府的正房内,郑璟澄刚从门外取了弘州送来的新药和布巾。瞧着他眼里遍布的血丝,弘州终于看不下去,拦住他关门的动作。
“少爷好歹歇一歇…”
郑璟澄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背后的桌上,双手撑在桌沿,只问:“钟继鹏说的解药,找到了么?”
“没有…有龟奴说,丘婆的干茶被钟继鹏倒在炼丹房的水池了。”
郑璟澄眸中失意更甚。
那日寻芳阁的药师虽说詹晏如身上毒药药性挥发七成,但仅剩的三成仍在发挥效用。
床褥每半日便要换一次,即便吃了止血汤剂,身上渗出的血依旧不止。
“再去问问暮村村民,或许还有旁人知晓。”
有气无力地交代过,郑璟澄又拿起桌上的药走去内室。
弘州知道他又要给詹晏如清理身子。
毕竟詹晏如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可谓体无完肤。加之毒药作用,皮肤早就薄地跟泡过的纸一样,擦拭时不小心就会连皮带肉都剐掉。
听到弘州轻轻掩上门。
郑璟澄在床边放了药,把堆在床头的案册挪开,才坐到詹晏如身边。
自那日回来,就没让仆婢给她穿衣裳,擦拭方便,也不会弄疼她。
他小心掀开衾被一角,用沾了温水的丝帕有条不紊地给气息微弱的姑娘擦拭,换药。
过了许久,才再次清理干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理,但前面擦过的地方又有血渗了出来。
郑璟澄心下无力,视线又落到她手腕的伤。
那是被镣铐割掉皮肉留下的,也让郑璟澄想到她在蒸室里受尽的折磨。
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更像在烙铁上翻滚留下的疼痛。
这比悬梁刺股的效用更佳,他给詹晏如盖好被子,起身又换了蜡烛,继续落座书案后翻阅方才没看完的案卷。
过了几个时辰,他拿着墨笔写下的满满三页纸走出门去。
东厢早被收拾成公堂的样子,只一张桌子,周围几盏晃眼明灯。
郑璟澄走进时,鱼贯而入的还有八个提刀羽林。
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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