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薛道明只留了两天,便往长公主府留了口讯说要赶回江陵。
离京之日,萧元嘉难得早起,天还没亮便来到西门送行。
宵禁刚解,城门口除了当值守军外并没有别的人在,萧元嘉跳下疾风把马栓在一旁,懒洋洋的倚着城墙而立。荆王藩府的队伍来到城门前,两人从车上跃下,除了薛道明外,还有荆王柴奉征本人。
柴奉征似乎在向薛道明交代什么,一边向萧元嘉走来一边还在说着话。直到两人来到她的跟前,他才止了话头,像是要给两人留一个独处的空间似的,乖乖退到一旁站着。
萧元嘉的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游走,最终停在站在面前的薛道明身上。“道明刚从荆王府出来?”
冬至那夜之后,柴奉征的确没有去过长公主府,看来他一直薛道明一起待在自己府里。
薛道明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她这一问的深意,又或者在思考自己该当如何作答。
思考过后,他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其实……是荆州出事了。”
萧元嘉心下一沈。“荆州出事?”
荆州毕竟是她戍守七年的地方,要说是毫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荆州的地理位置和麾下前陈降军,更是柴奉征如今能在新朝横行的所倚之物。
她不禁看向伫立一旁的柴奉征。他一脸慵懒的站在那里,把玩着一头长发,对上她的目光粲然一笑。
好整以暇,彷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薛道明连忙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陵城中一切还好,将军不用担心。”
先是出事,又是无事,萧元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年关将近,荆州边境忽然有大量流民涌入--不过从前荆州还是陈周边境时大将军已有一套应对流民的方法,留下来的荆州军也是训练有素,只是我不放心,想要回去看看。”
萧元嘉秀眉微蹙:“如今天下一统,各个州郡的籍贯也早已重新记录在册,为何还会有这么多流民出没?”
“因为他们不是一般的流民。”薛道明脸色凝重,压低嗓音:“我不放心的地方也是在这。”
“这些流民来自陇西。”
陇西李阀的陇西。
陇西两字一出,萧元嘉顿时豁然开朗,朝柴奉征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淡淡道:“你且去罢,流民的事你从前既是跟着父亲处理的,我想柴奉征对你定然也是十分信任。”
薛道明一揖到地:“属下绝不辜负将军。”
“父亲故去,我也早已解甲,荆州现在和我萧家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萧元嘉一脸诚恳的说道。
薛道明笑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萧元嘉把他送上车时,薛道明似乎欲言又止。
她又往柴奉征的方向看了看,见他还是站在原处,没有上前的意思。她回头定定的注视着曾经的心腹下属,压低声音说:“道明说吧,他听不见。”
曾经亲如兄长的人,如今她也已经看不清了。江陵城破,萧大将军殉国,他因为和柴奉征一起被柴兆言发现而走不出江陵,却又因为柴奉征的缘故而在新朝的官场上有了一席之地。他有意无意的为柴奉征说尽好话,直到一刻之前还是在向她毫不吝啬的展示柴奉征在封地的难处,现在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让她觉得他似乎还有顾忌新主的地方。
他在顾忌什么?
萧元嘉不知道。薛道明也没有说。
他只是低头沉默,似乎在思索他这话该怎么跟她娓娓道来。半晌之后,他才沈声,缓缓道:“有机会的话,将军到江陵看看吧。”
“荆州军中上下对将军和萧家的爱戴,并不下于当年,没有因为将军回京和改朝换代而改变一分。将军来到,便会知晓。”
“而且,大将军之墓……也在江陵,每年都有军中手足为他拜祭、扫墓。”
萧元嘉注视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薛道明希望她去江陵。父亲的尸骨的确葬在那里,可他说这一番话的用意,只是想要她去拜祭扫墓么?
他这一番话的重点,应该在第二句里。他希望她去荆州军中,而拜祭亡父,只是他给她的一个台阶而已。
可是,他会有什么理由,希望一个早已卸甲、手无实权的前朝郡主去他现在的新主麾下军中?
萧元嘉想得出神,连薛道明一行已经出了城门也恍然不觉。
直到身后一声小心翼翼的--
“主人?”
萧元嘉猛然回首,柴奉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
主人脸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柴奉征心下忐忑,说话也有些紧张起来:“主人,其实我……其实薛长史匆匆离开,是因为荆州出了点事。”
萧元嘉嗯了一声,径直往栓在一旁的疾风走去。
见她不置可否,柴奉征心里不安更盛,连忙追上前去,轻轻拉着她的衣角:“荆州突然有大量流民从陇西的方向涌入,薛长史一收到消息便来了荆王府向我汇报。”
“我应承了主人事事坦诚,应该先向主人请示的。”他用试探的语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变化。
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萧元嘉的脸色依旧清清冷冷的,一脸无所谓的耸肩:“道明从前跟着我父亲,有过处理流民的经验;你和他商议一夜,自然也有你的打算和决断。我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过问荆州诸事,所以你没有必要向我请示。”
柴奉征沉默半晌,直到两人走到疾风之前,倏地开口:“是李阀做的。”
“我活着回来,他们坐不住了。他们把流民送来荆州境内也不是纯粹捣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说起李阀,他的话音也随着脸色变得越发阴沈,不再是那副乖顺小奴的样子,而是传闻中那个阴晴不定的沉郁权王。
萧元嘉想了想,问:“你们先帝不曾立储,当今陛下是斗赢了几位兄弟之后以皇长子之身登基,那李后所出的两位皇子呢?他们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老三死了,老四还活着。”柴奉征嘲讽的笑笑,眸里狠戾之色乍现。“柴兆言就算知道当年一切就是李阀所为,就算爬过尸山血海终于如愿以偿坐上那个位置,不还是要碍于陇西势大,不得不放柴旭晖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忽然一连数骑冲过城门,直直往他们的方向疾奔而来。前面的人快要撞上他们才仅仅勒住马头,也不下马,高高在上的睥睨倚墙而立的两人。
柴奉征脸色再沈,正要开口,却被那人抢先:“这不是我的好六弟和他的旧主么?”
又是一个以为提起他的家奴身份便能把他激怒的蠢货。柴奉征嘴角微勾,眨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反问:“幽王这是无召入京么?这罪可大可小,幽王可别被人把你当成意欲谋反的逆贼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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