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时近傍晚，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地坠在天边。
还未正式开学的校园正是冷清的时候，大部分商铺还没开门营业，少数留校的学生也早早在校外觅食完回寝了。偌大的校园，只剩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林巧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刚从长途车上下来，酸痛的肩膀让她忍不住抬手捶了两下。
望着学校大门气势恢宏、灯火通明的假山门头，林巧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到了。
心里边想着，林巧推着行李走到了进校的闸机口。
“滴滴！识别错误，请重新刷脸。”
闸机的灯光很白，照得屏幕上的林巧也白着一张小脸。她皱着眉，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调整姿势又试了三次。可机器上识别人脸的一道血红色的方框，仍然在她的脸和空无一人的空气间反复横跳。
林巧没了办法，转头看向一旁亮着灯的保安室。
保安室里面两个保安正嗑着瓜子闲聊，瞥见窗口的她，话头突然断得干干净净，其中个国字脸保安走过来。
林巧见状连忙递上学生证，并把闸机故障的事说了一遍。
保安随意扫了眼学生证，听到“机器坏了”才抬眼看向她，嘴里嘟囔着“上午才刚修过”，起身出门试了试。
闸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好了，你这小姑娘，怎么还没开学就来了？”保安挥挥手放她进来。
“后天社团招新，社长叫我提前来准备，麻烦您了！”林巧笑着道谢。
“哦？”保安突然顿住，眼神里多了点意外，“这届大一都在校外基地军训，得下个星期才回，你社长没跟你说？”
这话像盆冷水，瞬间把林巧浇了个透心凉。
前几天她突然收到动漫社社长陈欣的消息，说她成了新任社长，让她提前返校布置招新场地。她这才硬着头皮跟打工的老板请假，还被压了半个月的工资，结果竟是场乌龙？
“我不知道……可能社长也不清楚吧……”林巧攥着学生证，指尖微微泛白。
保安看她一副无措的模样，叹了句“现在的小年轻真不靠谱”，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话锋一转：
“天不早了，女孩子家的别在外面晃，我送你去寝室楼。”他朝保安室喊了声，说着就拎起林巧的行李箱走在了前面。
林巧愣了愣，连忙跟上。
校园里静得吓人，除了路灯，连半点额外的光源都没有。
夜风吹过马路旁高大的广玉兰，地上的影子随之扭曲地动了动。
国字脸保安一路没怎么说话，林巧心里装着社团的事，也没多想，直到快到寝室楼群，保安才突然开口，语气怪得很：“你住玉竹2栋？”
“嗯，对。”林巧乖巧点头。
保安没再追问，脚步却悄悄加快。
到了楼下，他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只丢下句“跟阿姨说一声就行”，转身就快步离开，人一个拐弯就没了。
林巧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心里莫名窜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拉着行李箱走进寝室楼，值班的是平时出了名严格的张阿姨——上个学期，室友因为违规用电，还被她记过处分。
林巧心里正打鼓，可张阿姨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拿出钥匙开了门，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早点休息，晚上别到处跑。”
林巧笑着应下，只当是自己以前把阿姨想得太凶。
可等她躺在寝室床上，翻来覆去回忆白天的事，那点怪异感又冒了出来：故障的闸机、突然变卦的保安、与平时不符的张阿姨……以及一切的源头——社团招新乌龙。
心中嘀咕着，林巧点开和社长陈欣的聊天框，发了句“社长关于招新的事，我想再跟您确认下”，可平时秒回的人，过了半小时都没动静。
林巧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手指刚划过一个恐怖电影剪辑，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室友许可的聊天浮窗弹了出来：【林巧！你听说没？咱们学校死人了！好像还是咱们专业的！！】
许可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还附了几个校园论坛的链接，但发完就没了动静，显然没指望她立刻回复。
林巧静了静，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后背莫名一凉。
窗外的风卷着暑气吹进来，带着点说不清的闷。她裹紧夏被，把手机丢到一旁。
算了，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漫上来，林巧闭上眼，很快陷入沉睡。
风扇转着圈的嗡鸣声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争吵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渐渐清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陌生的农家小院里。
土坯墙斑驳开裂，院角的老树歪歪扭扭，枝桠上还挂着半旧的红布条。院子中央，一对中年男女正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大声嚷嚷，女生背着光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可当林巧看见她攥紧衣角的手，心里竟莫名发紧。
“十八万彩礼！张家都答应了！你不嫁也得嫁！”男人的声音粗哑，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红纸，狠狠拍在石桌上，“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嫁人换钱，给你弟娶媳妇才是正事！”
女人在一旁默默站着，也苦口婆心似的应和着男人的话，不过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乔啊，妈知道你想上大学，女孩子家的，读得好不如嫁得好。张家那小子就是腿有点毛病，但家里条件好啊！你嫁过去，妈保证你不受罪，听话，啊？”
“乔？”不止为什么，听到这个字，林巧心莫名咯噔一下。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女生忽然抬起了头，视线越过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女，死死盯着一旁的林巧。
那竟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就在看清脸的瞬间，林乔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像被人猛地拽进了一个漩涡。
再回过神时，她不再是站在院子里的无声的旁观者，而是那个因愤怒与不甘下意识全身颤抖的少女。
林乔真切地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无助、喉咙中的哽咽，感受到了那对身为她“父母”的中年男女，砸在她身上的刀凿一般的目光。
“我不嫁！”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林乔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考上大学了！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我要去上大学！你们不能逼我！”
“反了你了！”男人当即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今天这事，轮不到你说了算！”
林乔下意识往后躲，下意识紧紧攥着藏在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
纸张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她看着男人逼近的身影，看着一旁女人冷漠的眼神，失望与愤怒的情绪渐渐消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她猛地推开男人的手，转身就往院外冲，不顾身后传来的咒骂声，顺着乡间小路一路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的水泥路变成了泥泞的山路，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她生疼。
瓢泼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冷意顺着领口往骨子里钻。
林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像破了洞的风箱般不断往里灌着风，可身后的呼喊声似乎还在追着她，让她不敢停下。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山林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房子。
说是房子也不太确切，远远望去隐约像是一座破庙的轮廓。灰扑扑的屋顶，断了一半的门楣，在雨幕里，像是海市蜃楼般清晰又模糊。
林乔看着眼前因视线晃动的破庙，一咬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跑过去，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庙里积年累月的灰尘猛然向她扑来，在潮湿的霉味中，林乔缓缓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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