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高堂之上，虞言卉看着堂下半跪的人。看身形是位女子，面上封了半张面具，看不出具体的面容。
“属下……去迟了一步。”堂下的女子用半支剑柄撑起身子，头轻轻低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将军责罚。”
“什么叫去迟了一步？”虞言卉微微皱眉，偏头问向坐在一侧的仰萱，“怎么，难道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中带出来的人，现在连太子手那群花架子都打不过了么？”
“将军息怒。”仰萱连声安抚道。她知虞言卉几日辛劳，一时收不住脾气。仰萱看向堂下跪着的女子，朗声问她，“将军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聂大人在哪里？”
“昨夜查明之后，属下便立刻前往亓宅欲寻得聂大人。”女子收了佩剑，“但是我去晚了一步，当时聂大人已被人救出。”
“被人救出？”仰萱转头看了眼虞言卉，见虞言卉也带着疑惑的神情见她。
“你可见到是何人？为何不拦下？”虞言卉问道。
女子微微颔首，抱拳，“今夜潜去亓宅之时属下正巧与那人打了照面，只是当时并未发现，是见亓宅后无人才反应过来。”
女子见虞言卉没有发声，便继续说下去，“属下追上之后，在街灯之下看见了他的脸，属下并不认识。”
“你在长京城潜伏已有五年，城里还有多少你没有摸清的刺客？”仰萱问她。
堂下之人正是虞言卉手下四部之一，隐部的首席繁霜。
“不是刺客。”繁霜笃定地说，“属下隐隐听见聂大人喊了他的名字。”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繁霜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眼虞言卉。
“说。”虞言卉用下巴点了点。
“回将军，属下以为，那人是裴府的家奴。”
“哪个裴府？”仰萱挥了挥手让繁霜先行退下。“会是那个裴府么？”她看向虞言卉，眼神中有一丝未被压下去的不解。
虞言卉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抚在太师椅上的指尖微微一顿，坦言道：“今日朝堂之上，再看看吧。”
“将军。”虞言卉的反应有些出乎仰萱的意料，“裴府与聂怀瑾有仇怨一事，世人尽知……”
“学堂那次，裴长清不是在父亲面前说了？他并不认为衍之同裴家有仇。”虞言卉把玩起太师椅上雕凿的小狮子，神情微微放松，抬头望向仰萱，“裴家一向光明磊落，不是么？”
“将军！”仰萱责怪虞言卉在这个时候玩小孩子的把戏，“世家口中之言，怎能当真。”
“你会为仇家趟这趟浑水么？”虞言卉转过脸，颇有玩味地看着仰萱。
仰萱一窒，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是我……”
“之前，我其实隐隐感觉到，”虞言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偏了偏头，露出俏皮的神情，“仰军师是成婚太久了，忘了小孩子之间的把戏了。”
“什么时候的事？”仰萱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虞言卉简单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俩站在一起不大对劲。”
“您要是好奇，可以等魏卿卿回来问一下她，她看人最准 。”想到这，虞言卉站起身，神色严肃起来，“只是不知衍之这次受了怎样的伤……”
“时候不早了。”虞言卉看着身旁的漏刻，“该上朝了。”
仰萱为她披上外衣，“将军万千小心。”
☆
虞言卉赶至宫中之时，已是偏晚。好在圣上没有罚她，只是让她站到该站的地方去。
虞言卉依言站好，看见兄长在五步之遥外的地方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大好看。
虞言卉对着他笑了笑，眼睛微微一眯。他果然像是被刺痛般，将头转了回去。
此时，虞言卉微微偏头余光向后扫去，在眸光的末端看见殿的最后有一摇摇欲坠的身影。
聂怀瑾果真面色苍白，像是受了许多苦。
虞言卉将目光收回来，侧眼看到太子的脸色依旧很差，再一扫，看到太子党那群老东西黑着脸，心中更觉畅快。
他们大概是觉得聂怀瑾是被她救了出去，今日这场大戏就是要主角不在才好信口雌黄，聂怀瑾如今人在这里，以她的才识，总能找到辩驳的地方。
他们将她掳走，还真是要致她们于死地。虞言卉不留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兄长，感概世殊日益，如今他也能下达这种命令了。
今日本就是为审司勋司郎中的奏折而做，虞言卉见殿上的宦官拿着折奏开始念，一夜未睡的脑袋有些晕晕沉沉。
这不怪她，这郎中的奏折委实是写得太长了，就连圣上也有些难以忍受。
“长话短说，已经上书过一次，怎么有的没的还说得这么多。”圣上一皱眉，底下的人慌慌张张倒了一片。
聂怀瑾站在最后，感觉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她昨夜才回到裴府，浑身都是伤，裴长清为她简单清理一下两人便要上朝赴此事。现下她整个人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后背不断溢出冷汗，偏偏四周也没有相熟之人可以支撑。
聂怀瑾抬头，看见孝宁公主遥遥看过来的关切的目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突然反应过来公主还未知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都是裴长清的错！她心里生出一丝嗔怪。
宦官终于将手上的折奏读到最后一行，朝中便又有人站出来，把几封文书递交向上。
皇座上的帝王目光威严地向下扫视了一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文书扔到虞言卉脚下。“你看看。”
剩余几封被宦官接下，传到其他几位的面前。
聂怀瑾看见太子和几名部下在传阅那些她自己都没见过的文书，从背后看不出他们的神态。她又向右前方望去，看到虞言卉眉头皱了皱，把纸页一角捏成了卷，忽的一按，似乎心里有了考量。
聂怀瑾担心虞言卉冲动行事。她相信虞言卉和仰萱她们一定能找到什么法子，但是虞言卉一向不许自己的属下受不必要的伤害，聂怀瑾担忧她不会履行仰萱的谋策。
要平稳度过此事，总是要她付出一点牺牲的。她从走这条路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
文书的纸页传到裴长清身侧时，他轻不可见的眉头跳了跳，像是看见了什么，但依然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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