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衙公堂之上,此刻一片安静。
县令端坐正中,认真地翻看着吴月娘呈上的医案。
梁老夫人想说话,被二夫人拽了拽衣袖,二人紧盯着堂上的县令,随着县令脸色越来越沉,二人也愈发惴惴不安。
县令“啪”的一声合上医案册子,梁老夫人抢先开口:“医案可以造假,身上的伤也可以造假,说不准是吴氏故意弄伤自己,就为了来此污蔑我儿!再者说,男子管教女子是天经地义,就算打了几下,何至于致死,致死绝对是无稽之谈!”
吴月娘苦笑出声,“只是打了几下?老夫人,亏你说得出口!”
梁老夫人挺直腰杆,心知有些事绝不能承认,“你说大吴氏是被我儿打死的,你拿得出证据吗,一本医案如何证明?大吴氏离世之时,你还未嫁入梁家,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没有人证,你就是信口雌黄!”
人群中的纪莘听出来了,吴月娘的阿姊虽是伤势累积至深而死,但人毕竟早已入土,死因究竟为何难以证明。
至于人证,知道梁季义殴打妻儿的都是梁家人,谁会冒着得罪老夫人的风险来做人证?
吴月娘沉默的当口,一名不良人突然快步走进公堂,抱拳行礼,对县令道:“禀明府,大理寺郑少卿派人送来口供。”
县令大吃一惊,站起了一瞬又坐下,对身边坐着的县丞挥挥手,“快去拿上来。”
人群中有人大喊:“郑少卿在审梁谦弑父的案子,梁谦的阿耶不就是吴氏的夫君吗?郑少卿这时送来口供,该不会和吴氏告义绝有关吧?”
“肯定有关啊!”另有一人喊道,“明府,别藏着掖着的,干脆给大家念出来听听吧!”
人们都是好奇的,听到有人如此提议,纷纷附和。
“对啊,念出来啊!”
“念啊,念啊!”
县令颇觉头疼,又重重一敲惊堂木,“都肃静!”
“念啊,念啊!”
“就是啊,有什么不能念的!”
人声鼎沸,县令根本无法制止,只能忧愁地按了按太阳穴,又朝县丞挥手,“念吧,站中间,大声念!”
县丞硬着头皮站到梁老夫人和吴月娘中间,刚“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人群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县丞字正腔圆地念道:“我名梁谦,父梁季义,母吴环娘,姨母也是继母吴月娘。自我记事起,阿娘总是愁眉不展,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因为梁季义稍有不顺心便会打骂阿娘。阿娘求助无门,还要努力遮掩,不让我察觉,身体病痛与心病交织,最终卧床不起,撒手人寰。”
“自阿娘卧床一病不起,梁季义不敢再打骂阿娘,于是转而用我撒气,起初我会反抗,但反抗只会迎来更激烈的打骂,我不得不选择逆来顺受。在阿娘离世之后,梁季义变本加厉,他会用鞭子抽我的身体,用镇纸敲我的头和手骨,用麻绳勒我的脖颈,每每我窒息求饶,他便会觉得痛快。”
“不过他打我的次数少了,因为阿娘离世,他沉醉于青楼,有时一连几日都不归家。祖母看不下去,写信给外祖家求娶姨母,外祖全然不知阿娘受了多少苦,竟同意了将姨母嫁给梁季义。”
“姨母温柔和善,起初并没有被梁季义殴打,可是她发现我被打之后,想要保护我,是我连累了她。我到了年纪,被送去书院,每月在家待不上几日,受苦受难的只剩下了姨母。终于有一日,我下定决心,我如今已有力气对抗梁季义,那么不如杀了他,为自己和姨母求一个解脱,也为阿娘报仇。”
“梁家许多人都知道梁季义的行径。祖母不仅知道,还次次在我被打之后,为我请郎中。她装作心疼地照顾我,但实际是为了不让我说出去,只要我稍稍表现出要说出去的意图,她便会立刻变脸,敲打警告我,逼迫我顺从。”
“二伯父和二伯母也知道,但是他们愚孝,从不敢反抗祖母,所以他们什么都不做不说。三伯父也知道,但他在家中需要仰仗祖母,所以只能暗地里偷偷帮我和姨母。总之,没人帮得了我,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梁季义,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痛快的事。”
县丞终于念完,片刻的死寂之后,人声突然像炸开了一般。
群情激愤,人们的愤怒仿佛达到了顶点,无论县令如何命不良人压制,但场面再也控制不住了。
“梁季义就是个畜生!梁家人居然都知道,还为虎作伥!”
“方才梁老夫人还死不承认,还找来个婢女当人证,那婢女说的肯定都是假的!”
“肯定啊!那婢女说梁季义去青楼是因为吴月娘有错,可梁季义明明就是自己不老实!男人都是这样,青楼里的屎都比家里的香!”
“梁老夫人嘴那么硬,她要人证,现在好了,她的亲孙子就是人证!”
“梁谦杀梁季义都是被逼无奈,梁季义他连畜生都不如,怎么能打自己的亲儿子!”
梨子时不时地跟着人喊上两句,听到有男子的声音这样讲,转向声音的方向大喊道:“亲儿子不能打,女人也不该被打啊!”
人群中有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喊道:“说得对!凭什么打女子,她是被明媒正娶进你们家的,不是去挨打的!义绝,必须义绝!”
这样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演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喊声,“义绝!义绝!义绝!”
吴月娘泪流满面,在来之前,即便纪莘和陈氿一遍遍地鼓励、支持她,但她从不敢想,竟能有这样多的人站在了她这一边。
梁老夫人和二夫人则是惊惶不已,呐喊声震耳欲聋,她们只能不断后缩,想要躲进公堂一侧的一排不良人身后,躲避四面八方或谴责、或鄙夷、或嘲笑的视线。
县令阻挡不住百姓的愤怒,只能等呐喊声自己停歇,许久之后,县令终于敲下惊堂木。
“经县衙审理,梁季义婚内殴打其妻吴月娘,情节恶劣,判二人义绝,强制二人解除婚姻关系,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三日后,又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灞水之畔,古桥横卧,郁郁葱葱的柳条随风摇曳,垂在碧绿的水面,带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纪莘和陈氿送了又送,一路将吴月娘送出了城,行至灞桥,吴月娘劝道:“别再送了,你们快回去吧。”
马车静静地等在前方,车厢内载着家当,吴月娘斜挎着一只布包,里面装着过所、籍契、交子等最贵重的物品。
吴月娘不免有几分感慨,她蹉跎了四年,却没想到一驾马车、一只布包便装得下她的全部身家,她竟可以走得如此轻松。
陈氿交给吴月娘一只环形玉佩,“吴娘子,这枚玉佩你收下。马车和车夫虽是我找的,但小心些总不会有错,待你到达目的地,把这枚玉佩交给车夫,他若带了回来,我们便知道你是安好的了。这玉佩成色不好,不值钱,所以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正好可以当个信物。”
吴月娘将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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