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与那扰人的妇人病一样,皆是羞耻的话题,唐琴又变得难以启齿,“我……”
千禧安抚她,“好啦,姐姐,这事家家夫妻都有,里面学问大着呢。”
唐琴眸中的紧张稍稍褪去,沉沉叹息,一直以来,她都在渴望能有人诉说那些沉重又隐秘的话,面前的姑娘年纪不大,却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与她说,她会懂吗?
有些字眼蹿到了嗓子眼,自顾自夺口而出,“我……很痛。”
千禧皱眉,“什么痛?”
“初次洞房,我就很痛,那处……好像是谷道。”
“啊?”千禧震惊。
“他搞错地方了?”
“每次都痛?”
“这么多年都搞错地方了?”
唐琴说完话,脸一阵一阵地烧,“有那么几回是不痛的,但几乎都痛。”
“我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以前听人说起,生孩子也是痛的。”
千禧压着声音大呼,“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唐琴攥紧了自己的衣衫,喉咙干涩起来,“那要怎么才算正常?正常是什么样子?”
“正常是舒服的,愉悦的……总之痛就是不对劲!李虎没发现问题?”千禧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十多年了,你们没谈过这个事情?”
“谈过,我说痛,他说正常,我以为是正常的,就忍了好几年。”唐琴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后来病越来越严重,整日都是湿哒哒黏糊糊的,我就不想跟他行房……”
唐琴顿了顿,哭得厉害了,话根扎了刺一样,“他还说我身上总是有怪味,我听着就觉得是我的脏病,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啊……我当初就怕因为这病嫁不出去,我从未跟人坦白过……后面他怀疑我,我也不敢说,只能说这是正常的,都这个味儿……”
“我为了不让他怀疑,硬是装出一副不痛的样子,但架不住有时真不舒服,还是把人关在了门外……”
“我怕极了,我怕他不要我,我不想回山里,山里日子太苦了,在这里至少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儿,还有干净衣裳可以穿……”
“这些话我谁也不敢说,我怕遭人白眼,怕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那日我又病发,实在太疼,痒的难受,听说神婆专门治这恶臭的病,我才去找她的,她说割了便能永绝后患,我就信了。”
“你去了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是骗子。”
“但我当时竟不想跟你回来,太苦了,日子太苦了……”
唐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着,无助又可怜,千禧一遍一遍给她擦着泪,湿了整整一张手帕,她将人牵回屋里好好安抚。
唐琴家的院子打扫得干净,所有东西的摆放都井井有条,四方院里有一张小石桌,桌上是个橄榄瓶,瓶子里插着一把雏菊,路边很常见野花。
家里常备着花生和糕点,随时来个客,也有招待人的吃食,茶叶放在罐子里,有碎花细布罩着,桌上有成套的茶具。
院子一把扫帚,屋里一把扫帚,簸箕大大小小整整齐齐挂在墙上,锅盖虽然陈旧,却不然油污。
过得很精致的一户人家。
若是没有疾病的困扰,他们或是活得幸福的人。
千禧心里哽得慌,他们的问题很好解决,好解决到只需要她稍作点拨,却困扰了两人数年。
他们只需要开口一问,或是哪一方的父母稍微教导一下,这个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可他们自顾自以为,无比笃信那些荒谬的言论,不耻问,羞于问,不敢说,不愿说。
明明是家家夫妻都必经的事,个个女人都得知道的事,羞耻二字却硬生生堵了每个人的口。
二十年,半辈子啊,困在一个极其微渺的事情上,止步不前。
千禧就是莫名的生气,或是无能为力,又或是悲哀。
她若能在二十年前遇见唐琴,只需要告诉她,看大夫便可以解决,又或是在成亲时告诉她如何行房,那她这二十年,是否能过得开心许多许多?
答案的肯定的,至少他们早就跨过了这个坎。
胸中一团气,久久萦绕不去。
天还未黑,李虎下工回来了,趁着唐琴做饭的时间,千禧与他聊了聊。
“李大哥,你知道唐姐姐生病了么?”
屋内燃上了灯盏,李虎弓腰垂头坐在椅子上,不断抖脚,一直低头望着自己闪动的影,良久,焦躁地吐了一口气,“千媒氏,我觉着我作为一个男人,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不管她有过几个男人,我都……”
“闭嘴!”千禧忽的惊觉,他仍旧认为唐琴有别的男人了。
李虎抬头,目光愤懑。
“我只问你,知不知道她生病?”
“知道,脏病。”
千禧拧眉,“你如何断定那是脏病?”
“异味难忍瘙痒难耐,身上还会起疹子,不就是脏病吗?”
千禧刨根问底,“你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说法?”
“这……工坊里的男人偶尔会闲聊两句,说青楼女子就爱得这种病。”
果然如此啊,口口相传的荤话大抵从男人口中说出,李虎也是个没人教的人。
千禧沉声道,“你凭几句闲言碎语,一些浅显的症状,就质疑你的妻子?还要用这样话去伤害她刺激她?”
“你带她去看过大夫了么?你与她坐下来谈过吗?你关心过她的身体吗?”
“如果这些你都没有做,就妄下定论,那是你的漠视!是你自私!”
李虎被骂了,坐姿变得拘谨起来。
千禧却没放过他,“你是不是怕带她去看病,若真断出什么,跌了你的面子?”
李虎忽然慌乱,“千媒氏,我……我没啊……”
千禧觉得她说中了,却没继续拆穿,只道,“没有就好,你只是不懂而已,那我现在给你讲了,你愿意跟她一起好好寻医问药吗?”
“我当然……当然会!”李虎立马就应下了。
妇人病也是多种多样的存在,加上唐琴的说她小时候家里人穿一条裤子,也不排除外面染上的病,所以她不能笃定地说她的病只是小病。
她对李虎道,“唐姐姐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病了,很煎熬,你在这个时候猜疑她,漠视她的痛苦,很伤感情,你若有心,好好与她道歉,承诺陪她寻医问药,尽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李虎缓而重点头,“我会的。”
“你若以后还无端猜疑,我还会找上门。”
“嗯。”李虎这时吐了一口气。
“既然你做出承诺,那我就静观其变。我们换个问题聊。”千禧话锋一转,“李大哥,你家人有没有教导过你如何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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