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宴！你说！”
“说、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
“是不是他家亲戚？”
（……是。）
……
亲戚？
本来已经准备好袒露身份，可江雨柔的一句亲戚，实在是打了安宴一个猝不及防，这……
安宴这边还在犹豫着，江雨柔那边却似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
“果然，他姓安，你也姓安，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在青楼里同人争风吃醋，为博佳人一笑，大打出手。”
“一个……一个……”
江雨柔指着安宴，磕巴了半晌，最后悻悻道：“一个专来惹我不痛快。”
“争什么风？吃哪门的醋？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个未婚妻也不知道呢！”
江雨柔痴痴地笑了两声，转头拉过殷涵秋的手，委屈地絮叨起来。
“幸亏有表哥在，若不是表哥告诉我，我说不定稀里糊涂就嫁了呢！”
“要我看，安世兰才是我娘亲生的，整日里，一口一个世兰如何、如何好，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臭小子……”
安宴眉头紧锁，这都什么乱起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干过这种事儿呢？
“咳咳。”
一旁，公孙远突然咳嗽了两声，示意安宴再仔细想想。
可安宴平时的那股子机灵劲儿这会儿也不知哪去了，见公孙远冲着他挤眉弄眼，他不仅没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反而愈发迷茫了。
“公孙，你干嘛？抽筋？”
公孙远以扇抵首，怒其不争，“去岁。”
去岁？
安宴在脑海中搜索着那段不算久远的记忆。
不对啊……
他从不眠花宿柳，更别提什么争风吃醋了！
回忆无果，安宴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到公孙远身上。
公孙远摇头轻叹，怒其不争。
“元春。”
“……”
“？”
“小齐侯！”
“！”
听到小齐侯三字，安宴方才恍然大悟。
他将才一直在纠结“争风吃醋”这四个字，却不想“大打出手”才是解题的关键。
去岁，他与公孙回都城过年节，邀了一群世家子弟聚在清音阁听曲儿喝酒，不想那小齐侯酒后无德，竟然调戏那唱曲的姑娘。
当时他不过是蹬了那小齐侯一脚，帮他醒醒酒而已。
安宴确实没有同谁大打出手，争风吃醋那就更谈不上了，这位爷啊，怕是连那天唱曲的姑娘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可安宴不在意并不代表这姑娘她平平无奇，恰恰相反，那日唱曲的姑娘是清音阁里的台柱子，都城里的名伶，妙音。
古往今来，世人最好的，莫过于才子佳人、英雄救美。
这一个，是当朝大将军之子，文武双全、丰神俊朗。
这另一个，是当世仙子，妙音无双。
所以啊，哪怕安宴除了听曲儿什么都不做，说不定都会传出几句“钟情”的流言，更遑论他还蹬了“情敌”一脚呢？
编故事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只图自个儿心里快意，至于这被编故事的人，会受什么影响，又是个什么处境，人们似乎从来不会去关心。
恰如此时此地，被编故事的安宴……
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安宴急着想为“安世兰”争辩两句，却见对面，江雨柔抱着殷涵秋，神情似委屈似不甘。
“将军府，深宅如渊，那比得了江湖，逍遥悠远。”
“……”
隔桌而望，安宴默然。
原来“安世兰”品行如何，并不是这丫头最在意的，不得自由，才是她决心退亲的原因。
既如此，不如成全她。
心里打定了主意，安宴起身道：“我看咱们还是散了，再喝下去，这丫头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儿呢！”
酒劲上头的江雨柔那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只见她撑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冲着安宴哼了一声，下巴扬得老高。
“说谁呢？我没醉！再有十壶，本小姐照样喝得，你、你别以为你生得好看就能——”
“唔唔唔——”
殷涵秋满脸黑线地捂住了江雨柔的嘴，笑道：“醉了，醉了，这丫头是真的醉了，我这就送她回屋休息。”
说完，连拖带拉，飞似的将江雨柔拽走了，生怕这丫头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明日酒醒，悔不当初。
然，不得了的话已然出口，等着江雨柔的，亦只有无尽的懊悔与尴尬了。
二日，徽州霞峰境内。
正值一天里太阳最辣的时辰，管道旁的茶棚也迎来了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
公孙远慢条斯理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看看安宴，又看看江雨柔，无语，垂首喝茶。
殷涵秋安抚好怀中的红玉，看看江雨柔，又看看安宴，凝噎，转头望天。
自从那日鲈鱼宴后，已经两日了，这两位平时话最多的人，一路上可谓是惜字如金，反而是公孙远和殷涵秋围绕着神机术谈得火热。
江雨柔因何反常倒是易解，无非就是酒后失态，当众夸赞安宴相貌，酒醒后想起自己做过的荒唐事，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特别，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安宴，心中郁闷，嘴上的话自然也就少了些。
可安宴反常的原因，别说是殷涵秋，就连公孙远也是一头雾水。
他事后询问安宴，为何不将误会解释清楚，这家伙竟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丢了一句“你别管”。
……
行吧，不管就不管，反正这俩冤家的事他也想不明白，他呀，还是专心钻研神机术的好。
话说回来，这两天，公孙远着实是大开眼界，他怎么也没想到，醉心药草的殷涵秋竟还精通神机之术。
而且，一番交谈后，殷涵秋的造诣显然在他之上。
若说之前，殷涵秋之于公孙远只是一位伙伴，一个朋友，那现在，殷涵秋在公孙远眼中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发光。
对于这种奇特的现象，公孙远给出的解释是：在神机这一术上，殷姑娘可为吾师，吾需敬而重之。
路上，这种奇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徽州城。
远处，高大的城门上，徽州二字已遥遥可见，连日来笼罩在江雨柔头上的阴云也总算散去。
“太好了！终于到了！”
“是啊！终于到了。”殷涵秋低叹一声，转而笑道：“雨柔，你们先行进城，我进山采药，三日便回。”
江雨柔思忖道：“还是先进城休整一下，明日，我们再一起进山，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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