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残月淡隐，天边还挂着几颗疏星，京城尚在美梦之中，唯有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贩窸窸窣窣，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鹰隼在书房里坐卧不宁，一见邵凌波进来立刻掩门，低声道：“王爷，大事不好，皇上昨夜病发，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邵凌波倏地定住，神色严峻：“确定是摔下去的？”
鹰隼摇摇头：“这是宫人传出来的，真假尚未可知。太医们倾巢出动，说是暂时不妨。”
邵凌波负手走来走去，眼睛隐忍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
都说皇家兄弟父子无亲情，可是他们不一样。
背负着家族短命的魔咒，他们必须紧紧拧成一股绳才能将大鄢稳固传下去。又因感同身受，甚至比寻常百姓家的骨肉手足都要亲密。
外人都以为皇上登基之初就将幼弟庶母送到封地是出于戒备，却不知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书信不断，国事家事京中大族人心所向，乃至于官员任免缘由，几乎事无巨细，手把手地教导于他。皇族命短天下共知，京城中狼子野心的又何止韩氏一族？
做兄长的苦心孤诣，只为他能够远离京城中的纷扰，安稳长大成人。至于皇位给太子还是给他，对于皇上而言，都一样。
无论给谁，另一个都会被善待。
鹰隼劝道：“王爷，这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得做好准备。”
邵凌波垂首沉吟半晌：“这会儿除了太医，还有谁在皇上身旁？”
“只有梅侍讲和皇后。武公公也被打发开了。属下很忧心，以梅侍讲和皇后的关系，会不会对皇上不利？”
邵凌波断然道：“不会，梅侍讲在旁，皇上反而更安全。”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宫里第一时间肯定要通知到王爷的，皇后居然先召见了梅侍讲，而后才急召她的父兄入宫。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鬼主意。”
“你嘱咐咱们的人暗中留心太子的安危，不要让人趁乱得了手。今日初九，天亮之后我带着太妃和王妃进宫去，届时见机行事。”
王爷及家眷逢九入宫觐见，取的是“长长久久”的彩头。
“王爷，还有一事，梅问岭既然知道此事，岂有瞒着怀宁公主的道理？可是公主竟然没有去宫里，要不要派人去通个气儿？”
邵凌波摇摇头：“公主天真，被皇后笼络得极好，不说也罢。”
“我是想不出，无非就是些金银珠宝花言巧语，外加一个探花郎夫婿，竟能这样蒙蔽双眼么？我听公主府的眼线说，公主得皇后赐婚梅问岭，竟是得了个从天而降的活宝贝，对皇后感恩得不得了，真个是百依百顺，无有不从。那可是枕边人啊，成亲这么久，她怎会一丝也没有察觉？”
邵凌波沉沉叹息一声：“到底年轻……”
鹰隼不以为然：“若说年轻，王妃也没比公主大多少，差不多一样的年纪。可是论人品贵重，行事妥帖，可比公主强太多了。”
邵凌波淡淡瞥了一眼，鹰隼挠挠头：“王爷别这么看着我，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称赞王妃好呢，也不止我一个。”
“都说了什么？”
“说王妃生得好看，待下人们恩威并施，奖罚分明，整日乐乐呵呵的，令人如沐春风。还说王爷好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妻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鹰隼顺嘴说到这儿，倏地止住。
“本王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了？”
鹰隼结结巴巴道：“王爷大婚两日之后再没有回房过……人所共知啊。再……再说了，前后成的亲，怀宁公主都有喜了……”
邵凌波猛然一惊：“你说什么？公主有喜了？”
“可不是嘛，梅府的下人们个个喜气洋洋的。皇后更是关怀备至，补品一波波儿地往公主那儿送，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是她亲女儿呢！”
邵凌波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水中意谈及过往时落下的眼泪，只觉得梅问岭不配。
她若是知道，该多么难过。
“好了，别说这些了。到了非常之时，你与诸位兄弟万事小心，晚上照旧在宴月楼小聚，勿要让人看出异样来。”
鹰隼答应着去了。
邵凌波回到内室，见水中意倚在床头等他，似睡未睡，如半开的海棠，惹人爱怜。
水中意听见动静，迷迷蒙蒙睁眼看了看，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睡去了，邵凌波心里一动，忍不住又搂紧了几分。
甘苦与共，那句话说得实在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底色是悲哀，生就的短命鬼，活在锦绣丛里只会更显悲哀，没想到能够遇见她，愿意一点一点地靠近，小太阳一般照耀着温暖着他。
备车时，水中意要与太妃共乘一车，太妃却满面含笑拒绝道：“我要听多福讲话本子呢，没空陪你，你们小两口自己待着吧。”
多福也抿着嘴笑，将红透了脸的王妃送到车子上。邵凌波一上车，就见她似嗔似怨的模样，轻轻在腮上拧了一把：“好好儿的，谁敢给我们王妃气受？”
“还不是都赖你，你要是一开始就好好的，太妃也不会因为你偶然一次回房去就取笑我。”
娇嗔埋怨，是女子面对心悦之人才会有的神态。就算没到这个程度，也很可喜可贺了。
邵凌波揽住她：“她老人家那是高兴呢，你大概还不知道，预备提亲的想法一说，她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半夜都是笑醒的。”
水中意觉得自己有些没骨气，自从知道邵凌波待她的心意后，一见面就想往他怀里赖。
小时候段清如要忙东忙西，里里外外都是一个人操持，极少有时间抱她。待与燕霄成亲之后，水中意便一个人睡一屋，白日大人忙碌她玩耍读书，更是没多少时间温情。
与邵凌波亲昵之后，儿时对拥抱的渴望就会强烈地袭来，她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近些。
邵凌波感觉到了她的依赖，喜悦一笑，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牢牢抱着。
水中意不好意思，嘟哝道：“你也不多吃点儿饭，太瘦了，坐着都硌得慌。”
邵凌波低笑一声，凑在她耳边说道：“我虽然比初见时瘦了些，却也没有瘦到会硌人的地步。”
他语气里的戏谑让水中意红了脸，她隐隐约约明白了，更急着要挣下来。
邵凌波见她脸红得厉害，舍不得再逗她，帮她理了理鬓发，嘱咐道：“宫里的事情纷杂，往后我细细说给你听。你只记一句，多微笑少说话，免得有心人生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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