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良城外,玉祁客栈。
燕澄背着手望着城内浓重的夜色,眸中隐隐有丝忧色。
桌子上搁着郭府第三次退回来的拜帖。
郭府闭门谢客,但郭尽的消息却不胫而走——那位不可一世的活阎王如今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全身上下只有一只眼睛能动。
这消息也让摇摆不定的南境人重新考虑和燕国的合作——大燕一旦向缙宣战,南境便陈兵覃州边界,同时向缙施压。
任务圆满完成,他本该即刻动身前往云州,芍药已先行到了,五天的期限将近,他不知自己还留在桉良等什么消息。
郭府出了这么大乱子,却没有关于女刺客的半点消息透出来,燕澄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温姌......”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赴约。”
“都尉,”亲随又进来,“云州那边不能再拖了,您可是立下了军令状,若是追不回那批失踪的精铁....”
“我知道。”燕澄打断他,“一个时辰后出发。”
一行人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如约到了云州城外的迎客楼。
芍药已经在这楼里等了三天,她倚在窗前,目光一次次扫过来往的行人,希望能在其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她欣喜万分地迎上去,却发现来人只是个精干威严的男人。
见燕澄上下打量她,她瑟缩着肩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喻某来迟,娘子这几日住的可还舒心?令妹托我把你送来云州城等她。”
芍药拿起笔快速在纸上写,“阿姌可是出事了?”
燕澄诧异她竟是个哑巴。
“你且放心,令妹武功高强,定能平安归来。只不过可能路上有事耽误了,你不如再在云州等上几天。”
饶是她再武艺高强,如何能在郭尽手中全身而退?芍药又怕少主没发现阿姌的行踪,急得眼里噙了泪,快速写着,“我要去找我妹妹。”
燕澄见她转身收拾起包袱来,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令妹托我照顾你,如今世道这般乱,若让你一个人上路,再遇上匪人,我如何向她交代?”
他张口就来,循循善诱道,“桉良此刻已经戒严了,听说闯了个女刺客,郭大人勒令彻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你不如好好想想,还有哪里可以搬救兵?我倒是愿意再送你一程。”
芍药在醉花荫为奴为婢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此刻虽着急,却也看出来燕澄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她冷静下来,略微分析后写道,“我无人可求,但想请郎君施以援手,待找到吾妹,定重金相谢。”
燕澄仍不死心,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姐妹二人可是姓温?”“可是大缙安平侯那个温家?”他的目光在芍药脸上逡巡,等待着一丝破绽。
芍药的手指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在桌上写道:“不是。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他挑了挑眉,“普通人家缘何会张口闭口重金酬谢?”,他欺身上来,压迫感十足地逼问,“普通人家缘何令妹会使天霖功法?”
芍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在纸上写着,“不知所云,小妹武功皆系家父所教。”
睁着眼睛说瞎话。
燕澄拳头握紧,眼神阴翳,若不是看她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哑巴,早把她拷起来,十八班酷刑一通折腾,什么话也都招了。
见套不出什么话来,燕澄缓和了语气,留着她还有用,对她不能用强,放长线钓大鱼,他有的是时间,“既如此,那娘子还是最好留在云州,我这边也派走镖的兄弟去桉良打探打探情况。”
芍药心里苦涩,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针——这是阿姌塞给她防身的。可这小小的银针在她手中,不过是一根无用的铁片。她不会武功,不能说话,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连去救阿姌都要仰仗他人,她恨得咬紧嘴唇。
她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知他定是藏着什么别的心思,但言语行动上待她还算客气,当下留在云州,不再添乱,确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她点了点头,施了谢礼,又重新坐回到窗边,盯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身影,寄希望于少主已将阿姌救下。
与此同时,阿姌正经历着一场苏醒。
她手指动了一下,随即被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你醒了。”温鑅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欣喜,却又沙哑得厉害。
望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下一片青黑,唇边是未刮净的青渣,形容枯槁,一套玄色衣袍上斑斑点点都是暗色的水渍。
阿姌本能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触到他凹陷的脸颊,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砸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温鑅心疼地空出一只手给她擦泪,她在无声的啜泣中哑着嗓子问道,“你怎比我还像个病人?”
“你再不醒,他怕是也再撑不住了。”任深端着药进来,见人醒了,将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瓷器和木桌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转头对着温鑅气冲冲道,“小公子,她人也醒了,后续就是静养的事了,能不能放我回中京?”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躁。
他这一嚷嚷把守在屋外的人也都喊了进来,脚步声急促,带起一阵风。
伯都见阿姌醒了,眼角也是湿意,又看了看温鑅憔悴的模样,话到嘴边只剩叹息,“幺妹,受苦了。”这声幺妹,叫得沉重。
连一向刻薄的温翎此刻也嘴下留情,只阴阳了一句,“三妹,你现在可是一个人两条命,以后切不可如此冲动了。”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阿姌没听懂这句话的潜台词,只当是在说温鑅照顾她的不易,朝着他哽咽道,“对不起。让你这般受累。”
温鑅摇了摇头,带着药香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发,轻声哄道,“你肯醒来便好。”
短短几字,云淡风轻,掩盖的是他欣喜如狂的内心。
他数过寅时的更漏响了十九遍,她每次呼吸,都把他从奈何桥边拽回三寸,直到那抚在他鬓边的柔荑有了温度,他才重新又回到了人世。
阿姌被他这般温柔一哄,反而更加泣不成声,仿佛要将前尘那些未来得及宣泄的痛楚都哭给他听。
“你再哭那脸怕是又要保不住了!”任深忍不住暴跳如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茶盏都被震得跳了一下,“老夫连续五天不眠不休,好容易把你这张脸给修复好了,你倒好,一醒来就给我哭!”
阿姌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抖,眼泪逼停,不明所以地望着温鑅。
温鑅眼里有了笑意,“你也算因祸得福,任前辈医术高超,顺手把你的脸也治好了。”
阿姌满眼震惊,她颤抖地抹上自己的脸,手指所处皆是平滑的肌肤,她四处张望找着,“镜子...镜子...”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重获新生的瞬间,才记起被喜悦冲淡的细节,恍然大悟为何除了她和温鑅,周围人表情皆复杂悲恸。
伯都把铜镜举给她看,肉条一样的疤痕没有了,右脸被戗掉的皮肉也重新复原,她像是不敢相信般喃喃问,“这世间当真有这般厉害的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
温鑅睇给任深一个眼神,只道,“任前辈师承清月谷,天下能与他比肩的医者不过三四人。”
老头会意,虽不情愿,但为了尽快脱身,还是别别扭扭地跟他演起了双簧。
“放屁!”任深气得跳脚,“什么三四人?老夫这一身医术,举世无双!”他大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姌,“小娘子,老夫独门的锁肌秘术,就算骨皮烂了,只要还剩一点生机,就能给你重新长出来!”
他瞪了阿姌一眼,“所以你给我擦干眼泪!要是哭坏了老夫的心血,看我不扒了你这张皮!”
阿姌半信半疑,但被任深这么一吼,确是止住了泪,她轻声道:“那便多谢任前辈。”
温鑅看着阿姌渐渐平静下来,眸中闪过一丝释然。任深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的状况却还不如阿姌恢复得好,胸前和后背得不到好好将养,此刻又有血渍渗出,得亏是玄色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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