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邛县驿站外,方才赶到的一支车队正忙着卸货。夕阳将长街映得霞光浮动,像是火烧云铺满天际。
“燕澄,快些来搭把手!他娘的,这箱子里装得什么怪玩意儿,沉得要死!”
说话的人满头大汗,青筋直冒。
被唤作燕澄的青年侍卫不过弱冠之龄,一袭侍卫服衬得他身形颀长,面色却有些苍白,仿佛常年风餐露宿。闻声应了句“哎”,立刻奔了过来。
他走近那箱子的一刹那,便嗅到了不对劲。干货的陈腥味中,掺着些许尚未干涸的人血气息。燕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手指在木箱边缘轻轻一蘸,又捻到鼻端嗅了嗅。
“怎么?有什么不妥?”旁侧另一个侍卫看他神色古怪,忙开口追问。
燕澄面上神色很快敛了下来,波澜不惊地道:“没事,可能是刚下过雨,箱子渗了些水气。拿布巾擦一擦就好。”
说着,竟扯下自己的一截衣摆,随意地将那血迹抹去,动作又快又稳,全程不露半点异状。
箱子被搬入库房后,自有驿卒看守。一路风尘仆仆的侍卫们也终于得到歇息机会,几人便去寻酒解乏。有人喝到半途,才想起还有东西落在仓库,折返而去,却不料看见另一波商队也在往同一处卸货。
那侍卫一见,眉头立时竖了起来,喝道:“喂!谁准你们往里放东西?!”
那伙商人自然是张瑛他们。
张瑛丝毫不怵,扯着嗓子顶回去:“这是运往皇城的贡品!驿站仓库乃供我等所用,你又算哪根葱?”
侍卫被顶得火气更盛,撸起袖子上前推搡:“我算你阿耶!”
他这一闹,顿时惊动了外头的同伴们,七八个侍卫一哄而上,刀光跃然,吼得震天响:“谁敢挡我们?你们这群不开眼的东西,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燕——”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一下砸在那侍卫嘴上,生生将话堵了回去。
围观众人看去,原来是个飞来的小册子。紧接着,只见驿丞吴夏献慌里慌张地赶来,身后竟还跟着一名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瞧着纤纤弱质,方才却轻而易举地将书掷得如此准确,可见身手不凡。
张瑛先告状:“吴驿丞,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我们送的可都是中京急需的贡品,这都哪来的悍匪?咋上来就打人?看把我们打得鼻青脸肿的。”
吴夏献自是心虚。他收了人家的银子,才允了这仓库一角。
如今见侍卫们闹出动静,怕的是两头都得罪。
他干咳两声,匆匆上前,打算找个软柿子捏。转过头,就冲着那戴帷帽的女子冷声呵斥:“我看你们也是赶路辛苦,驿站收留你们已经是好心好意。谁知你们如此不懂规矩,动辄舞刀弄枪,若是惊动了贡品,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那女子却不卑不亢,不知在吴夏献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他脸色稍霁,颇为殷勤地转头又凑到张瑛面前,笑嘻嘻道:“张府君,这位小娘子在外奔波营生不易,愿出黄金五万两,想换这驿站仓库的独占。您看,大家都是做买卖的,总得留条活路……”
五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张瑛一个商人,听到这数字也不由动了心,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义正言辞”:“咳,贡品在先,若不是看她一个弱女子跑生意不容易……哎,也罢。娘子优先。”
旋即,他又与吴夏献耳语几句,把什么“金子多带在身不便,先由驿丞代为保管,日后若周转不足,再来支取”之言说得滴水不漏。
吴夏献见财眼开,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好说好说!”
张瑛见状,便呼喝手下:“都听到了?快,把货都装上车,今夜再赶些路,下一站再歇脚。给这位娘子让地方!”
商队众人轰然应诺,纷纷动手。几个好事的,还吹了声轻佻口哨,对那帷帽女子嘻嘻哈哈:“娘子这是亲自赚嫁妆呢,咱们帮衬帮衬”。说着就将箱笼搬得愈发起劲,很快收拾得整齐妥当。
眼看车队就要启程,那女子忽然发声:“慢着。别急着走,我要查查货。”
她款款走进仓库,吩咐道:“一队人,看住商队。其他人,通通背过身去。”
先前还叫嚣的侍卫们方才吃了亏,此刻得了命令,顿时精神抖擞,呼啦啦就将商队堵了个严严实实。张瑛心里一凛,拧紧了缰绳,转头大喊:“吴驿守,我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么?”
吴夏献也怕真把张瑛给惹毛了,眼看那五万两金子的好处要飞,心里又急又慌,忙跟到那女子身后,想要阻拦:“这位娘子,张府君可是皇商,岂会缺你那点货?这样做未免太——”
话未说完,就被一名侍卫拦住,硬生生转过身去,不许靠近。
帷帽女子对外界嘈杂不闻不问,一箱箱地打开检视,黄金、字画、奇珍异宝,皆不为所动。直至翻到最后一只檀木箱时,正要伸手,忽有人伸掌摁住了箱盖。
“公主,方才下过雨,湿气重。若是打开了,恐有损药效。”
这开口之人,竟是侍卫中的燕澄。帷帽女子见是他,神情一冷,“滚开,别弄脏了我的东西。”
燕澄闪身让步,帷帽女子毫不客气地猛地一拉,将箱盖揭开,一股浓郁清香四溢而出。她探头看了看,神色微松,似乎终于确定所需之物都在。她这才拂袖而立,淡淡道:“让他们走。”
一声令下,守仓的侍卫散开,张瑛等人也不敢多作停留,匆匆驱马离开。一路上谁都不再回头。
……
见众人散去,燕澄低头敛目,毕恭毕敬道:“此地污秽,公主还是请回吧。”
那女子缓缓走出仓库,驿站点了灯,昏黄的灯火印着一张孤傲的脸,眉如霜削,微蹙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
“张家、皇商……”她冷笑一声,“也该换换天了……”。
她背风轻立,衣袖微扬,正是当今篡权未果之人,司马劭之女——司马彦蓉。
…….
离那驿站已有些距离,张瑛方才松了口气,举手示意停下。众人翻身下马,齐声轻喝,将那只装着人的木箱小心搬下。
温鑅在那逼仄的箱中蜷得太久,筋骨僵直,箱盖一开,身边人忙围上来唤道:“将军?”
他却焦急不顾自己,“先把她移出来。大夫何在?”
“在、在!”那大夫慌忙应声,忙凑上前去。一眼看见那女孩子唇色褪尽,脸上只余惨白,当即大呼不妙,连声指挥将她抬至马车里。
温鑅一身润黄色的袍子,早被血渍染透。他负手而立,神色凝重,目光却紧紧锁住那马车,不肯移开。
半晌,车里传来大夫一声急喊:“来个帮手!”
周遭皆是粗壮汉子,虽也想伸手相助,却无从下手。温鑅却是一振衣袂,不假思索地应道:“我来。”
他撩开车帘,一颗心猛地一颤。
肩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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