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出生时,虽谈不上祥云环绕,福瑞之兆,但放在魔域来看,排场着实不小。
九重天有头有脸的魔族,都纷纷前来小西北幽天道贺,携礼无数。
唐伽若在为她取名时,脑中不由得忆起当年初遇云芷烟时的场景。她微微一怔,将先前精挑细选的字全部撇了去,脱口而出“云舒尘”三字……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想必她仙家的那位母亲,知此兴许会这般祝愿。
唐伽若不免又想起她。
其实她并没有打算再续前缘,哪怕将人耗费精力抢回来,云芷烟如今对她几乎已经没什么作用,同一个谋算不可再用两遍。
兴许魔女的喜欢是真的,只是还没能喜欢到可以自削羽翼去追逐情爱。
怀着对那人些许的愧疚,她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算作纪念,又将万千宠爱与温柔都给了小小的一个她。
再过了一年,小尘儿的眉眼终于长开了些,肉眼可见地粉雕玉琢起来。
唐伽若对她更是爱不释手。
小殿下还只会发出“咿……”的时候,若无要事,总是在魔君的膝上,怀中,或是身侧,离不了几寸远。
唐伽若没事便会向众人炫耀尘儿聪明,现在就会哼哼唧唧地说话了,日后必是可造之材。
诸位魔女不敢多言,因为自家的小孩子只要脑子没问题,大都会哼唧。
小殿下在抓周之时颇不服帖,将寻来的摆好的东西全部踢了下去,笔墨纸砚银钱胭脂,通通撒了一地,甚至还将桌布也掀了一角。
唐伽若却大喜过望,将女儿抱起来吧唧亲了几口。她甚为自信,说这孩子眼光甚高,看不上这些俗物,不愧是她生的。
唐伽叶在路过那个撒娇的奶团子时,总要叹息一声。
当年阿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结果都还好。尘儿生得可爱,四肢健全,好像也很聪明,性格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就一股奶凶的骄横来说,多半是随了她亲姐姐。
也有些芥蒂,其一阿姊给她取的名字充满了云芷烟的影子,其二是她长相让唐伽叶看了便有些心堵。
这种心堵在唐伽若离开之前,还只是平常的不舒服,不过孩子一举一动确实很可爱,尚能忽略。但是在唐伽若出意外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因此愈发难以忍受。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
一日中午,汤勺抵在嘴边,小尘儿把手指头含住,抗拒地扭过脑袋。侍女冷汗涔涔,只得柔声哄道:“小殿下,就吃一口好不好。”
勺在左边,她的脸就会别去右边;挪过来,她也反着偏头。
“要……娘亲!!
被烦得恼火,这三个字是说得最熟练的,口齿十分清晰。
可是这偶尔也不能如她所愿。当然没有谁会因为这点小事去叨扰魔君。她们只能将她哄来哄去,可是那家伙分得清敷衍和真话,憋了许久,最终爆发出一声伤心欲绝的哭腔。
“你们都下去吧。
门后忽地传来无奈的一声叹息,侍女们道了声是,一个个面露赧色地鱼贯而出。
唐伽若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准挑食。
“唔……她泪眼朦胧地咬着手指,被唐伽若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拔了出来,没过多久,便又塞了回去。
最终唐伽若很好奇地在她面前竖了一根筷子,果不其然被一口叼住筷头,吮吸起来,像是上钩的小鱼。
她笑了笑,放着她啃了一会儿,兴许是觉得有趣。之后便抬起衣袖,接过一碗粥食,“真难伺候你这小祖宗。
在母亲面前,云舒尘总是文静又乖巧,也不知是因为喜欢她,还是被她一身气势镇住。
但凡换一个人,她就不怎么听话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唐伽若将她抱在怀中喂饭,摸了摸她的手,却觉得有些奇怪。小孩子的体温一般会高些,但是她的手心却是凉凉的。
“是不是冷?
裹了好几层衣裳,过一会儿再去摸,依旧不怎么暖和。
小殿下别处都好,自从能间歇地吐出一两个字眼后,却突然显出一些不足之症来。
譬如总是容易生病风寒。
每每云舒尘在床上发烧奄奄一息的时候,唐伽若心中焦急,除却命人寻医以外也无计可施。
她巴不得将身旁几个没用的女人撕了。
“幼女容易风寒,此乃常事,你别急了。
唐伽叶大半夜地被喊出门去,一开始还有些迷茫,随后一打探才知晓——果不其然,是那位娇贵得要命的少君又出了毛病。
“一次两次也倒罢了,唐伽若蹙着眉,脸色甚是阴沉:“一年到头没几天能下床的,这也正常吗?
唐伽若真正亲厚的人也不多,除却妹妹,曾经伴她出生入死的大祭司也算一个。
大祭司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每次小殿下生病,她和唐伽叶总是会被君上莫名其妙地骂一顿。
今年她已经被君上骂了九次。
“是染了九次风寒。大祭司终于数明白了,低
眉顺眼地说:“小殿下确实有些体弱,不太正常……”
“显而易见,还用你多言?”君上正在气头上,冷冷瞪了她一眼,“想不出法子就滚出去!”
数错了,是十次。
她吓得连忙告退,“小的这就去寻医。”
待到一个又一个的医者替她把过脉时,有些实在看不出症结所在,唯有最后一位还有些水准,“孩子体内的血脉一直在相抗,先天体虚,这是生来的。”
怎会如此呢?
待着她留下方子告退以后,唐伽叶连忙拿着让人去熬药了。这方子可能只解一时发热,但她的底子不好,再高明的医者也束手无策。
唐伽若自此陷入沉默,最后她让众人退下,说话声难免吵闹,她怕打扰到小尘儿睡觉。
仙魔血脉集为一体,体内时时刻刻都会相抗,影响颇深,一辈子可能都会病怏怏的。
这句话让唐伽若的心脏顿时揪紧。
那被褥里拱着的一小团突然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又没甚力气地闭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昏昏沉沉,晕晕乎乎,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搁在自己额头上,时不时摸上一摸。
然后自己被捞了起来,落入熟悉而安稳的怀抱。
发烧时睡不太好,她虽是虚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朦朦胧胧地,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就这样……便听着耳畔的烛火燃烧声,和这母亲身上的熟悉味道,一直到了天明。
云舒尘自有记忆以来,一直都知道自己身子不太好。
所以她不出远门,也鲜少见外人。
待到勉强能识字说话的年纪,便会有很多人来教她这个教她那个,广为涉猎。魔君虽然在许多事上都宠她纵她,但是在平日所学之上,还是做到了相应的严格。
撒娇失去了应有的效用。
而唐伽若的对付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年幼的她抗争到最后,总是被母上忽悠得稀里糊涂,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学了下来。
课业上一展宏图,旁人皆夸少君聪慧。
只可惜身体上,精细入微地养着,却还是不如人意。
“她孱弱至此,完全没能力自保,日后要如何服众?”
在闲谈时,唐伽叶侧眸看了一眼那孩子,在心底落下叹息。
唐伽若本是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正将云云抱在怀中,顺着她的头发,听到这话,她的眉梢微蹙,而后在碰到云舒尘的一瞬时,又温柔下来。
“有我在,谁能动她。
她揉了揉孩子细软的发梢,打趣道:“尘儿记性好就够了,可以为我分忧,是不是?
“嗯。
那颗脑袋重重点了一下。
目前来看,一片岁月静好。
云舒尘过得甚为幸福,母亲将她宠上天了去,小姨虽说不冷不热的,偶尔也会来帮忙照顾一下。
那是她幼时最无忧无虑的几年。
很短暂。
宛若花火一灿,转瞬即逝。
*
……好冷。
像是有一道道冰棱刺进骨头。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感觉全身如同被困在逃不脱的坚冰之中。
这已经不算是风寒的症状,上一次发作是在冬日,这一段时间似乎愈发频繁。
体内蛰伏的寒气一日尚存,让她从今以后数百年不得安生。
彼时的她还小,并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发抖。
云舒尘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过去,四周燃着的皆是火炉,整个室内一片橘黄温暖,但这温暖半点照不到自己身上。
脸颊都被烤得通红,她还是感觉不到一丁点暖意。
这样的至寒,生自骨髓。
女人面颊上热得皆是汗珠,不知守了她多久,微微垂下头来,她伸手将被子拢紧了些,将她紧紧摁在自己怀中。
怀中传来几声细声细气的呜咽。
“乖……坚强一点。
唐伽若闭上眼,在心底默默数着她上一次病发的日子。
自上次从发现女儿体虚以后,再隔了几月,又传来别的噩耗。
她摸了摸那只攥成拳的小手,冰凉凉的。
唐伽若再一次将她的手小心展开,细嫩的掌心之中泛起一丝冷峻的晶莹色。
那是冰霜的纹路。
自己和那个仙宗的女人有过一战,于打斗之时……也正是那时,自己为了抢先一步杀了她,稍微冒了点风险。
她彼时还不知晓怀孕,倘若早知个一两天,想必也不会逞强。
那一道冰棱影响颇深。
可是魔域无人懂得修仙之道,也不修灵根,因此更无人能解她的寒症。
这孩子生得娇弱,太折腾人,短短没几年,连魔君都快被这大病小病磨灭了脾气。
头一次看着她生病时心焦如火,轮到如今,试过了百千种法子后,仍然没什么起色。
唐伽若已经快要麻木,如今唯一的念想,也不求她日后成大器了,能勉强健康,诸事平安就行。
“找
来了么。
窗外晃过一道飞影,唐伽若感觉到了什么,她睁开眼睛。
那只黑色的影子扑朔着翅膀,落在地面,一片深色雾气之中,化为了跪地的女子身形。
“属下们无能。那黑衣女子低下头,“没寻到冰灵根的,只抓来了几个水灵根的。
“水灵根?
唐伽若微微蹙眉,这会儿云舒尘不那么发颤了,似乎又睡了过去,她不想吵到她,将嗓音放轻:“将他们带进来。
既然捉来了,不如试一试。
那只小鸟妖办事很麻利,很快便有几个不断扭动的修士被在门外候着的魔女扔了进来。
唐伽若将云舒尘抱在怀中,隔空随手划开了一个。
那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稍微透了口气,显然受了一番惊吓,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唐伽若俯视着他们,端详片刻:“冰与水从道理上应是同源。
“你……你们这群魔头,那人突然咬破了嘴唇,忽地痛哭流涕起来:“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师父……师父救我——
一声轻响,万籁俱寂。
有什么东西倒地软塌塌的声音。
唐伽若收回手,声音冷淡下来,但依旧很轻,“本座今天心情不怎么样。若是她被吵醒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后头的几个修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纷纷沉默下来,惊恐地看着那具顷刻间七窍流血的尸身,大气不敢出一声。
“倘若有人能引出她,
“我就将你们放了,且厚礼相赠。她的话锋一转,笑意凉薄:“倘若不能,便和刚才那人一样。都明白了么。
修士们颤颤巍巍地爬过来,一个个穷尽毕生所学,只为保住小命。
可惜事不如人愿,根本没有一人成功。唐伽若眸光微冷,就要送最后一个修士去阎王殿时,他吓得跪在地上,“我只是一小小金丹,修为微末,水灵根都没修明白,运功都是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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