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的课业不算繁重,卿舟雪尚是游刃有余。只是每每逢到她师尊讲授时,她的思绪总是跑得漫无边际——被阮明珠笑了不知多少次后,卿舟雪决定顺其自然,不再挣扎。
每个灯火长明的夜晚,她事先自己学上一遍,然后白天就可以坦荡地去看着她……走神。
不知不觉,这日头就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晃荡到了考试这一日。
卿舟雪垂眸书写,字迹清隽。她没有别的模仿对象,儿时曾暗暗模仿云舒尘的字迹,学成的模样有她七分飘逸风骨,又掺着几分自己的工整。
其他一切都很顺利,直轮到丹药这一门的笔试时,阮小师妹一脸凝重,满身寥落。她在修炼和习武上颇有天赋,却打小不爱炼丹制药,更别说这本丹书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她看着就头疼万分。
这一类考核的监考一般由前几届的师兄师姐担任,多半不会管的太过严厉。
眼看着小半柱香燃到了头。
卿舟雪刚写完最后一字,待着墨水晾干。她搁下笔,一个小纸团夹着阮明珠的全部希望,啪地一声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蹙眉,瞥了阮明珠一眼。那姑娘单手撑着下巴,朝她手上的纸团努努嘴。
卿舟雪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那小鸡啄米的监考师兄,将那小纸团默默拆开。
是阮师妹狗爬一般的字。
【培元丹怎么配呀。】
她本想把那纸团原封不动地扔回去,目光下挪,却看到一句——
【拜托拜托,师姐,事成必有重谢。】
一行写不下。那“重谢
【关于某个人的事情!你会感兴趣的。】
某个人。
卿舟雪细细一思忖,对上阮明珠童叟无欺的神色,她忽而明白过来,特指云舒尘。
不知为何,这一段时日,阮明珠似乎对她和师尊之间的事情格外上心。
卿舟雪将那纸团和自己的内心一起揉皱,搁在一旁。片刻后,终于叹了口气,另铺开一张纸,认命地把自己的理解誊抄了上去。
空中划过一个隐秘的弧。
阮明珠接得稳当,偷瞄一眼,在剩下的半柱香时间里,下笔如有神,写得一气呵成。
她专心致志,全然忽略了卿舟雪在数次试图引起她注意无果后,早已无奈地捂住了额头,以及自己身后站着的女人。
一只手伸过来,将那小纸团夹起来,慢条斯理地读
了一遍。阮明珠猛然一惊刚想去抢却听到一道女声似笑非笑“谁写给你的?”
她僵住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云长老。
“……”
后山禁闭室。
卿舟雪再次和阮明珠整整齐齐地坐在了一起对面坐着安然品茶的云舒尘。
“云师叔。”阮明珠哭丧着脸“掌门吩咐长老执法的范围已然从太初境山脚青楼边上深入到如此细微了么。”
“本座可没这么无聊。只是恰巧路过瞧见小纸团乱飞罢了。又忽而忆起青春时旧事……”云舒尘手中的折扇轻抵着自己下巴似乎很怀念。
阮明珠一听似乎有点转机眸光灼灼“是吧师叔这种考试您当年也——”
云舒尘勾着唇角一字一句说“那就抄经一百遍后山禁闭好了。当年你祖师爷也是这般规矩。”
阮明珠一下子蔫了吧唧。
那双美目又挪到卿舟雪身上一寸寸地打量。卿舟雪面上一派淡定忍不住挺直了背脊随时等待师尊的发落。
“长本事了?”女人的声音淡淡。
卿舟雪垂眸摇摇头。
方才云舒尘对着阮明珠说话尚是柔声细语又带着调侃的意味。可是落到卿舟雪身上她的语气中似乎凝了一层薄冰冷淡下来。
阮师妹义气不改“师叔师姐确乎是被我胁迫的。”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云舒尘扶着扶手站起来朝外走去。并不曾理会阮明珠之言。
“卿舟雪。”
屋外的阳光斜斜她停在门框边上半边侧脸被照亮恍若神明看不清面上喜怒。
“你随我过来。”
乍一下被叫到全名卿舟雪攥着衣摆的手紧了紧。她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好
阮明珠看向外面张了张嘴云师叔看着温温柔柔没成想生气时的压迫感半点不输柳寻芹。
现如今她把宗门二十四孝好徒弟带进了沟里掌门若是知晓怕不是单只折几年阳寿那般简单恐怕还得让自己也喝上一壶。
她蹙着两道眉毛郁闷地拖着腮帮子。
心中却又想道卿舟雪会哄好云舒尘么?
她想着想着脑中飘过一堆女子情感话本的情节于是越想越精神妙趣横生郁闷一扫而空嘴角不自主上扬。
云舒尘走在外头此刻开春万物复苏满目都是新绿。但她心情
着实算不得好,看着熨帖的春光颇觉热得燥。
徒儿仿佛又变成了当年安静的小尾巴。习惯也是如一,爱用手虚虚地攥住她的衣袖一角,不远不近,这点多年之后也未被岁月磨掉。
她素来乖巧的徒儿,自己安安分分,从不越池一步。偏生每次违反门规都是为了别人——卿舟雪对她的师妹可真不错。
一个帮忙小师妹舞弊,一个生怕罚了她的好师姐。
两人坐在那禁闭室的对面,颇像两只落难赴死忠贞不屈的鸳鸯。
云舒尘先前本没有感觉,这样一体悟,反倒于心中染上了丝丝不悦。
她曾经说阮明珠那丫头,性情开朗坦荡,卿儿与她结交并无坏处。
现在看来,坏处一堆。好的不学,尽日里带着她的徒儿去逛青楼、上课摸鱼,考试舞弊——这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师尊,我错了。
她养大的姑娘,虚虚地拽着那衣袖,又一点一点,拽得多了点儿。然后终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放得很轻。
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不躲不避地盯着她瞧。云舒尘挪开眼光,不再去看。
“你一声错了便完事了么。
“师尊莫要生气。她低声说,“于身体不好。所有责罚,徒儿自当领去。
“罚?云舒尘道,“自是要罚的。既然阮明珠已经禁足,你这几日便待在房内好好反思。
卿舟雪脚步一停,“嗯,弟子这就去后山禁闭室。
还让你们俩搅在一块?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云舒尘冷着眉眼,“你给我站住。
卿舟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眉梢微微蹙起,乌如鸦羽的眼睫下,清透得似乎能望进人心里。
在这一对视间,云舒尘反应过来,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留在鹤衣峰就好了。
最终,她顿了良久,声音重新温软下来,“卿儿,你以后凡事有自己的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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