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诗情的讣告在两天后发到了漓中,被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一个清晨,刚下早读,难得没有学生趴桌睡觉。
方谨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课本上抬起头,班上同学已如潮水般一涌而出。
桌椅碰撞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瞬间灌满教室,只留下他握着课本愣在原地,满心茫然。
他的心突然刺痛一下,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方谨呈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教室,走廊里早已挤满了涌动的人影,所有人都朝着公告栏的方向挤去,低声的议论像细密的雨丝飘进耳朵。
他被人群推着往前走,胸口发闷得厉害,那股莫名的刺痛越来越清晰。
不知是否是错觉,人群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公告栏上那张白纸黑字的讣告狠狠撞进眼底——“尚诗情同学”四个字加粗的黑体,像烧红的铁针,瞬间刺穿了他的视线。
他愣住了。
他一直愣着,愣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讣告。
讣告
我校高二年级(7)班学生尚诗情同学,不幸于2006年被10月13日1时27分与世长辞。
尚诗情同学在校期间,勤勉向善、待人谦和,深受师长的认可与同窗的喜爱。现其家属特此向学校通报噩耗,后续相关善后事宜将由家属与学校协商处理。
谨此讣告,以寄哀思。
漓乡第一中学
2006年10月14日
……
后面的文字他几乎看不清,只觉得耳边的喧闹突然远去,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白。
讣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晃动,唯有“与世长辞”四个字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个喜欢小提琴喜欢上蹿下跳到处蹦哒的女孩死了,像一片叶子,轻飘飘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平静的世界因为她变得鲜活滚烫,又因为她回归平静。
他的直觉没错,人群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他笔直的立在那里,脸上没有太过突出的表情,只有一丝丝的惊讶。
周围的学生像观看动物园里的动物那样观察他。
方谨呈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回到班级自己的位置坐好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依旧按部就班。
人群外,裴幼宜猛的往后退,心脏止不住地跳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气之下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想起那天——自己因为不想参加比赛跟朋友跑到小卖部偷闲。
突然一个男人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尚诗情的女生。
裴幼宜讨厌尚诗情,听见男人问起尚诗情,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也没管男人是谁,一股脑地把尚诗情的信息全盘托出。
“她在高二7班,现在高二运动会她在操场,怎么?你跟她有过节啊?”
男人露出诡异的一抹笑容:“对啊,她欠了我的东西,我来找她还了。”
裴幼宜心想尚诗情也不是多么单纯,能跟社会上的男人搞出关系,指不定私下玩的多花。
她拍了拍朋友让她去找尚诗情,自己在气愤之下被套出了漓乡的几条看管不言的小路。
结果尚诗情真的出事了,她甚至死了!
她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直到今天看到讣告,那个男人阴沉的侧脸、自己愚蠢的言语,突然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脚步踉跄着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花坛,疼得她眼泪直流,却顾不上揉。
周围的喧闹、同学们的抽泣声,都变成了尖锐的耳鸣。
裴幼宜愧疚不已,害怕不已,但是她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为了她魂不守舍一股嫉妒之气涌上心头。
尚诗情凭什么!死了还要扳她一头!
“方谨呈,你真的没事吗?”
这是老严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老严认识他这么久了,说什么也没看出来是假的。
方谨呈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他抬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老严,我想请假。”
老严愣了愣,刚要开口,就见方谨呈已经站起身,课本都没来得及合。
他走路的姿势和平时没两样,脊背依旧挺直,可脚步却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路过课桌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他也只是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神没焦点似的飘向窗外。
“你去哪儿啊?”老严追了两步。
方谨呈没回头,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不知道,想出去走走。”
他走出教室,走廊里的人群已经散去,公告栏前只剩下那张白纸黑字的讣告,在风里微微颤动。
他没再看,只是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越来越快,却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尚诗情的样子。
她追着他抢橘子时的笑颜,拉小提琴时专注的侧脸,早读课上偷偷画在他课本上的小提琴简笔画。
那些鲜活滚烫的片段,和讣告上“与世长辞”四个字反复冲撞,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走到校门口,门卫大爷叫住他登记,他盯着登记本上的日期,2006年10月14日,突然反应过来,去年这个时候,尚诗情还在走廊里喊他的名字,说要借他的数学笔记。
他握着笔,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指尖冰凉,连带着笔杆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大爷见他神色恍惚,又问了一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请假事由是什么?”
方谨呈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半天只挤出几个字:“方谨呈……家里有点事。”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走出了校门,漫无目的地走在漓乡的街道上。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路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自行车铃叮铃作响,可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他的世界明明已经回归平静,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空荡,那片空荡里,全是尚诗情蹦蹦跳跳的影子,挥之不去。
之后几天他都逃课没去学校,到处询问尚诗情的死因与后事。
他跑遍了漓乡的派出所、医院,甚至顺着记忆里尚诗情提过的老街区挨个打听,可得到的要么是“案件正在调查”的官方回复,要么是邻里含糊其辞的叹息。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在尚诗情家小区门口冒雨淋了一夜,终于等来了尤南。
尤南让他离开,说尚诗情尸骨无存。
方谨呈差点“噗通”一声给他跪下,被尤南一把捞起。
“你看看以你的能力能干什么?好好学习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给她报仇。”尤南甩下一句话离开了。
此后方谨呈颓废许久,直到他的十七岁生日。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他正对着课本上那道没解完的数学题发呆。
屏幕亮起,是老严的消息:“臭小子,出来吃饭!今天你生日,老子请你搓一顿!”
他愣了愣,抬手按亮手机日历,2007年9月26日。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原来他已经十七岁了。
老严选的馆子就在漓乡中学后街,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川菜馆,油烟混着花椒的香气从门缝里钻出来,熟悉得让方谨呈心头一紧。
推开门时,包厢里已经闹哄哄的。宁谦趴在桌上摆弄着一个包装简陋的蛋糕,见他进来,立刻蹦起来:“你可算来了!再晚老严就要把鱼香肉丝全炫完了!”
老严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起身给方谨呈拉椅子:“坐,特意点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是尚诗情喜欢的。
方谨呈没说出口,其他人都这么开心也不好让气氛变得尴尬。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全是他曾经爱吃的菜,几个以前玩得好的同学挤在桌边,笑着招呼他,可那些笑容落在方谨呈眼里,却像隔了一层雾。
他扯了扯嘴角,想回一个笑,脸颊的肌肉却僵得厉害。
“愣着干嘛?吃啊!”宁谦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你这么消沉一年了,十七要是看见你这样,指定得追着你打,说你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喧闹突然淡了下去。
宁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拍了下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方谨呈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嚼着,糖醋的甜酸裹着肉质的软嫩,是记忆里的味道,可他却尝不出丝毫滋味,只觉得喉咙发堵。
老严打圆场:“说这些干嘛!今天是咱方谨呈十七岁生日,得开心!来,喝酒!”
他给几个男生倒上饮料,举起杯子,“今天祝你小子生日快乐,以后学业进步,天天开心!”
“生日快乐!”众人跟着举杯,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方谨呈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甜腻的果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沉郁。
他跟着他们笑,跟着他们聊天,听宁谦讲学校里的八卦,听朋友说各自学校老师的糗事,偶尔点点头,偶尔应一声。
蛋糕被推到中间,蜡烛点燃,橘黄色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
“许愿啊!”老严催促道。
方谨呈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是希望时间倒流,还是希望自己能真正放下?
最后,他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尚诗情,你在那边还好吗?
吹灭蜡烛的瞬间,众人欢呼起来,宁谦趁机抹了他一脸奶油。
方谨呈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擦掉脸上的奶油,指尖却冰凉。
饭吃到一半,他借口去洗手间,逃也似的走出包厢。
走廊里很安静,他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的闷痛。
这一年里,所有人好像都慢慢往前走了,只有他还困在2006年的那个清晨,困在公告栏上那张白纸黑字的讣告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消息提示,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邮件。
这是一部市面上很流行的诺基亚手机,他疑惑地点开,耳机里瞬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雀跃的声音——
“方谨呈!如果你收到这条录音,说明我可能……嗯,就是突发奇想录的!今天是9月26日,提前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呀!”
是尚诗情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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