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的尸体从公寓里抬出来的时候,薛长松的脑子还是木的。
可能是因为两天没有合眼了,薛长松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从这个白人警察的嘴里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死亡现场有一支存在毒品残留的注射器。”
“死者血液中有高浓度的毒品。”
“根据现场勘查,初步判断死者是毒品使用过量而死的。”
薛长松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drug overdose”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确定他真的是在做梦了。
每年都向禁毒基金会捐钱的人,怎么可能吸毒?
明堂是有点小脾气,爱捉弄人,可他不是坏人。
他身边是有一大帮爱抽烟喝酒打群架的人,可这不是明堂的错,他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至多只是欺负欺负薛长松。
那怎么了?薛长松乐意的。
“先生,你冷静一点。”
他哪里不冷静了?
薛长松觉得自己冷静得要命,他思路很清楚。
先从明堂公寓周围的监控开始查,每一个到过明堂家楼下的人都不要放过。这个破地方毒虫那么多,指不定就有什么人企图让明堂染上恶习然后巴着他吸血。
毕竟明堂对朋友一向出手大方。
连从来被明堂看不过眼的薛长松都在他身上捞到了能支撑到上大学的生活费。
薛长松瞪着对面的白人警察,却在桌面上光滑的反射面里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要杀人似的眼睛。
“死者的男朋友,也说死者确有吸毒史。”
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明堂是个可悲的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的毒虫。
“为了排除他杀嫌疑,我们需要出一个毒理学报告,这通常需要耗时数周,您可以先留一个联系方式,方便我们通知后续事宜,另外要提醒您,认领死者的遗体需要提供亲属关系证明和身份证明。”
“我不是亲属,家属委托书可以吗?”
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看起来那么伤心,他还以为是死者的家属。
不过这样也省了他们联系大使馆通知国内亲属的时间了。
“你跟死者的关系是?”
薛长松嗫嚅了半天,说:“同学。”
哦,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警察了然地点点头:“您也可以跟死者的家属联系,让他们尽快到场,或者取得他们的委托授权书。”
警察出去接水,留给薛长松打电话的时间。
明堂的直系亲属已经去世了,薛长松只能给明堂的表妹打电话。
跨越半个地球,现在国内正是深夜。
等待对方接通的时间里,薛长松想到那通也是半夜的,让他爬起来就去坐红眼航班的电话。
·
算算时间,明堂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下午一点,明堂当时可能在睡午觉?他一定是睡蒙了,不然怎么会给一直看不惯的薛长松打电话?还有可能做了噩梦,很痛苦地啜泣着,好像还叫了薛长松的名字。
薛长松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听。
因为明堂从不会这么叫他,他在明堂嘴里大部分时间叫“两份金枪鱼三明治”,或者“草莓味冰激凌”,根据明堂当天想吃的东西变化。
薛长松也有固定的名字,是“六份数学作业”。
明堂脾气真坏,从来不好好叫薛长松的名字,不对薛长松笑,不正眼看薛长松。
薛长松却每天看着他勾肩搭背地从走廊经过,身旁围了一堆人,多得让薛长松嫉妒。
可明堂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坏。
薛长松高中是靠三十块一份的数学作业维持生命体征的。
薛长松隔三岔五就有一份被明堂以“吃腻了”的理由丢给他的价格不菲的餐食。
一开始薛长松没摸明白路数,以为明堂是单纯饭量小吃不下,少买了一份。
结果惹得明小少爷大发雷霆,连唯一的一份饭都不肯吃了。
薛长松是明堂的跟班。
原因有很多,明小少爷为人大方,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来薛长松都不用喝西北风了,明堂家里权大势大还给学校赞助了游泳馆,他想让谁跑腿就让谁跑腿,薛长松一个先跑了爹又死了妈的孤儿,哪里拒绝得了?
以上情由,众人口口相传。
只有薛长松自己知道,他一看见明堂心里就软成一片。
他可能心理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觉得明堂的坏脾气有点可爱?
薛长松一开始只以为是明堂的妈妈对他们母子两个有恩,他才怎么看明堂都顺眼。
有个下午他看明堂打篮球的时候,对方皱着眉问他老看他干什么不会是变态吧。
那天晚上他梦到明堂,明堂在梦里嘴都很硬,一直骂薛长松。薛长松在梦里也确实很变态,明堂越骂他他越兴奋。
后来薛长松听到一个词叫dirty talk。
于是之后每次明堂骂他他都觉得对方在跟他调情。
当然,薛长松也只是在梦里变态一下,白天他还是披着普通人的皮正常过日子。
他还有理智在,不会丧心病狂到搞恩人的儿子。况且明堂并不喜欢他。
然后他就循规蹈矩地上大学,毕业,工作,不断地往上爬。
薛长松很忙,他除了钻营就是赚钱。他升得很快,三十岁的年纪就成了公司的亚太区总经理。
薛长松的身价水涨船高,从明堂的跟班升级为了死对头。
——大家好像默认他一定恨极了这个曾对他颐指气使的小少爷。
他汲汲营营的脑子留给明堂的空间不多,其实毕业之后他没怎么想起过明堂。
至少薛长松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天半夜,手机铃声响起。
他才惊觉,自己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个手机,竟然一直没忘记给明堂设置免打扰状态也能打进来电话的优先模式。
这叫什么?犯贱?自作多情?
薛长松没想明白,也容不得他多想。他怕再想一会儿明堂就要挂了,他好久没跟明堂说过话了。
“喂?小堂?”
手机听筒里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动静,明堂的音色带着电流声钻进薛长松的耳朵里:“薛长松……”
“明堂?明堂?”
对面人不再应声,只传来几声痛苦的呜咽,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薛长松本来还带着睡意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他联系总部公司的同事,帮他找了一个当地的地头蛇打听明堂的住处,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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