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出宫去了,真玉交代灵翰动用侯官暗中保护林栖虹的家人。
灵翰不明白她的用意:“林栖虹府上几百号人,下人发卖,亲眷或流放或没为官奴。陛下是要臣追回这些发卖的下人,再让官家释放她的亲眷吗?”
真玉说:“倒也不是,只是追踪一下这些人的去向,不让他们有性命之忧即可。其余事项无须干涉。”
灵翰虽是她的心腹,但真玉从小所受的帝王教育中,有一条就是永远不要让人完全摸透自己心意。所以她从来少话,更加不喜解释剖白。林栖虹冤狱是她亲政以来第一桩大恨事,满朝文武加她自己都被人愚弄,折损一个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除了刚听到时过于震惊郁闷,忍不住找温谨诉说,她并不想再次主动揭开伤疤。所以只是含糊一提。
灵翰也知趣没有深问,答应着退下了。
之后几日,朝堂上除了鸿胪寺卿黎可为每日絮叨自己如何被椿国使团纠缠施压之外,尚算平静。真玉腾出手来,频频召见她派去各部的侍读们,通过她们仔细观察梳理各部人事。
这日轮到被放去吏部视事的大丰进宫。大丰全名是傅迎丰。她个子小小,一开始大家都叫她“小丰”,她不乐意,说家中是乡绅,她出生那年地里欠收,所以她名字的含义是“迎来丰收”,叫“小丰”不如“大丰”吉利,所以大家就改叫她“大丰”。
大丰带着吏部上一年度的州官考课过来给真玉看。
先帝为了防止官员结党,彼此包庇美言,让朝廷难以分辨官员良莠,所以定下了官员每年考课的规矩。考课的标准从赋税,刑讼,修造,官声,急务等诸多方面来评定。为免作假,不采用官员评语制度,只纯用数字来判定。
真玉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份州官考课按照排名高低列出,最上面那个名字很是眼熟:“展鹏举,黧州知府。”正是在大典上跟温谨起了争执,导致温谨身份败露的那个官员。因为殿前失仪,事后还受了几句申斥。
大丰说:“陛下,臣拿这份考课过来,是因为臣心中有些疑惑难解之处。”
真玉说:“哦?”
大丰递过考课表:“陛下请看。黧州与青州这两州相邻,黧州知府政绩远胜青州知府。但是臣发现,青州去年赋税收缴足额,黧州不仅未缴赋税,还屡报天灾,从国库中讨去不少赈济钱粮。”她说,“这两州地形如一对阴阳鱼相抱,中间以河流为界,气候和地形几乎都完全相同。为何有如此差别?”
真玉说:“那大丰觉得是何原因?”
“百姓传言,好官会受上天眷顾风调雨顺,坏官则会遭受天谴灾难频发。但是看政绩考评,似乎那黧州知府展鹏举更像个好官。于是臣就对比两州其他数据,发现黧州除了赋税,其他几项数字都甚好。尤其刑讼一项。案件数量不仅远低于民风相近的青州,在全国所有州县中,也是最低的。”
真玉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大丰说:“臣心中有些猜想,但没有实据,不敢在陛下面前乱说。臣觉得与其枯坐猜测,不如亲眼去看看这两州民情到底如何。”她躬身一礼,“臣想去黧州青州实地探察,请陛下允准。”
真玉说:“大丰,此去远赴千里,会很是辛苦劳顿。”
大丰说:“臣为陛下做事,不怕这点辛苦。”
真玉笑说:“你以前最是喜静怕动,这才多少日子,就愿意主动出远门了。”
大丰说:“臣是想为陛下分忧。人才是国之柱石,评判体系一定要经得起推敲,方能为陛下选拔出真正得用的官员。”
真玉微笑说:“去吧。等你回来,朕亲自为你接风。”
大丰领旨去了。真玉让温谨把吏部考核州官的详细卷宗找来细细翻阅。评价一名官员,方方面面牵涉众多。看了许久,真玉皱眉说,“眼睛酸胀得很,头也疼。”
温谨见她很不舒服,就问:“陛下要不要试试用冰?”
真玉说:“冰有用吗?”
温谨说:“臣家附近有经营水产的,常年备着冰。臣小时候看书看多了眼睛酸胀头也痛,就问那家讨些冰碎敷在眼睛上,很快就会觉得清凉舒缓。”
真玉说:“这么神奇?朕也试试。”
她命人去取冰来。宫人答应着去了,很快送了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坚冰进来。
真玉问:“要如何使用?”
温谨觉得无从下手:“臣小时候都是抓一小把冰碎,倒没用过这么大块的冰。”
真玉笑着说:“宫中地底设有冰窖,都是这样大块的。用时再凿碎。这样吧。”她把两只手掌都放在冰上,口中轻轻嘶哈有声:“好冻。”然后把冻得凉凉的手捂在自己眼睛上。
敷了一会儿说:“咦,果然很舒服。眼睛不觉得胀了,头脑似乎也一下子清明了很多。”
她叫进宫人吩咐:“见了这冰,突然想吃冰碗了,有什么时令鲜果,做两个冰碗送过来。”
宫人连忙安排下去,果然很快就呈了冰碗进来。温谨第一次见这样的新鲜玩意,细细的碎冰上放着各式生果,上面还浇了糖腌的玫瑰卤子。
真玉自己拿起一碗,也令温谨吃了,果然冰甜可口。
不久,真玉觉得腹痛。她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法,脸色一下子煞白。身边宫人急成一团,慌了手脚,有宫人赶着去叫曾和睿。曾和睿原本今日不当值,在自己房中休憩,听说真玉不舒服,着急忙慌跑了来,命人速传太医,又问今日有何不寻常之事。
宫人已经列出真玉当日吃过的所有东西和茶水。一边急得哭,一边一样样说给曾和睿听。
曾和睿说:“又不是炎夏,为什么要给陛下上冰碗?”她仔细问过真玉,见她只是小腹痛得厉害,并没有其他不妥,算算日子,心里已经明白大半。
很快太医也一路小跑着赶来。给真玉诊过脉后,与曾和睿说了几句,两人一起过来,说:“陛下是信期将至未至之时,猛得受凉,所以腹痛。只需谨慎保暖,再喝些姜汤暖身,信期到了就会好了。”
真玉说:“是这样么?朕知道很多人会痛,朝堂上也有大臣会请月事假,但朕以前从未痛过。”
曾和睿说:“是哪个不懂事的撺掇陛下用冰吃冰,恰好在这个时候。损伤凤体,是有几个脑袋?”她是真玉身边管事女官,手中有记录帝王信期产育内宠等事的彤史,知道这一两日真玉信期将至。没想到她一日不在身边,居然有人给真玉用冰。
真玉说:“是朕看多了文书眼睛疼,想要凉凉的东西敷一敷。看到冰,又想要吃冰碗。下面的人只是听从朕的命令行事。无须怪责。朕现在也觉得好多了。”
曾和睿说:“陛下回寝殿躺一躺吧?”
真玉说:“朕还有文书要看,不想走来走去的。在这后边歇一会儿就好了。”
御书房后面有个专门给真玉小憩的暖阁,众人拥着她进去,真玉赶人出去:“别一群人在朕面前杵着。都出去吧。温谨留下伺候。”
曾和睿见真玉无事,就说:“温掌书,陛下身子不适,你要好生伺候,一会儿送姜汤过来,陛下从小最厌此物,你须看着陛下全都喝完才行。”说完就带人退下了。
人一走,真玉原本挺直的腰背就往前弓了下来,面露痛楚之色。
温谨扶住她,惊慌说:“陛下怎么了?臣现在去叫太医。”
真玉说:“叫什么太医,太医不是才刚刚出去。”
温谨说:“可陛下现在突然又严重了啊。”
真玉说:“没有更严重,朕只是不用再装得不严重了。你不要大惊小怪,过一会儿就好了。”
温谨问:“陛下为什么要装成不严重的样子,让太医知道陛下疼得有多厉害,不是可以对症开方吗?”
真玉说:“要是真有管用的方子,为什么还会有月事假这回事。朕要是作出疼痛之态,那她们就会更紧张,即使明知朕没什么事,也会闹得天翻地覆,要找个人出来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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