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爆被中止,再活下去就太痛了。
韩景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动刑,也做不到虐杀,加之不会使用搜魂术,替身能做到自爆这一步,他便已自知在其口中逼问不出国师下落,只得转换目标。
若韩家刑戒司的那群人在此,定不是眼下光景。
拭去血迹,他将解厄收回,万山载雪亦不再显形,露出常服。
远处,马蹄声急促响起,他抬眼,毫不意外地向街道尽头策马而来的那人迎去。
“行人避让!公主车驾在此!行人避让!!”
侍从清道的喊声传来,但显然,护在两旁的侍卫远追不上前方那一骑绝尘的身影,开路的举措此时就显得有些多余。
“仙君?”到了近前,那人急急勒住缰绳,回转马头,四下望了一圈,听着她身后跟来的步兵行进声,街边的行人都十分识趣地散去,商铺也匆忙关了生意。
她跃下马,目光在替身的死尸上短暂停留,收回,向韩景郑重施下一礼,“贤康见过仙君。”
韩景回礼,问:“贤康公主比预计中出现得早,可是都已安排妥当?”
“今后是贤康王了,”公主一笑,少年的清傲气质从锁于珠围翠绕的装束中逸散出来,虽未明显表露,韩景却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有一丝不满,“皇叔那儿还需要一些时间,只是仙君也比预定时间出现得要早,我这才趁乱,提前从宫中逃出。”
“是我没耐住性子,不想竟将贤康王至于危难。不过此后之事,贤康王尽可放心,修仙者由我一力抵挡,你们只管处理朝中诸事,若有修仙者出面阻挠,由约定的途径向我传信,我会及时解决。”韩景道。
作为修仙者,若是参与俗世的造反谋逆亦或党派之争,如何想来都是作弊之举,况且韩景也没有靠灵力欺压凡人的爱好,他此番来到宛都,只为对标修仙者,完成两件事:一是揪出国师,不论是生是死,都要将小皇子的母亲找出,二就是把俗世还给凡人,将司天监那群作威作福妖言惑众的修士杀个干净,别叫他们落了修真界的脸面。
只是自此以后,王朝局势必将天翻地覆,为免战乱四起,生灵涂炭,他须得寻个稳妥的统领者接手,才算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由是,才在战前联络了一众凡人。
“仙君要小心。”提到修仙者,贤康王神色中染上一丝担忧,“祭祀被迫终止后,我们在朝臣中的眼线传信说,父皇和司天监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行动。我虽看不出其中有何谋划,但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怕是风雨欲来。”
韩景点点头,说自己会妥善处置。
说到底,她们能推翻萧帝的统治与否,其基石全系于韩景一人。
若韩景寡不敌众,一旦失手,漏放一名修仙者回到俗世战场,夺权之争即刻就会走向毁灭式战败,贤康王此时对他有所忧疑,也属正常。
韩景为防旁生枝节,并未对她过多解释,但他心中却十分肯定,就现今局势而言,全部修仙者的目光绝对都落在他这个外来者身上,他们根本无多精力、也不屑去关注凡人的反抗。
有一场险之又险的赌局正等他去赴,每前行一步,便是往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中深陷一分,但只要他能破局而出,现任王朝统治者,就将满盘皆输。
并且,他也一定能破局而出。
“木姐在信中说,仙君曾提到要寻玄清圣女?”贤康王问。
这是小皇子的母亲在俗世的称谓?
不过——
“圣女?”
修真界中很少见这种带有神性的名号。
“因为玄清身具国运,所到之处五谷蕃熟,穰穰满家,逢瘟必治,逢战必胜,百姓与朝官都认定她是通过祭祀,向上天求来的王朝的救赎,所以尊她为圣女。”
韩景眸光一深,点了点头,“我确是来寻她。”
“我已写了一封书信作答,只是还未来得及送出,仙君便已至宛都。”贤康王顿时激动道,“我幼时常见她,天驰王朝本不准女子习武学艺、参书悟理,都是靠玄清圣女一面养伤,一面尽力为女子争取,我才有机会习得这一身技艺,只可惜后来,唉。
若按此前计划,由她与皇弟执政,当今政局一定大有不同吧……总之,她于我有重恩,仙君要寻她,若有我能相帮之处,贤康定当万死不辞!”
“她很早便消失了?”
“是。差不多十年了。”
十年,恰是小皇子身陨之时。
那是什么节点?
是两人身上再无灵力可供汲取,玄清圣女被最后一次带走,而旁人不知其身负圣体的小皇子,则被埋下祭坛的日子。
韩景思绪沉潜,总觉得自己距离知晓事件全貌,只差一块关键的拼图,却想不出那拼图该去何处寻。
“贤康王可认识他。”韩景看向地上容貌仍七分完好的替身,问道。
“从前在国师身边见过此人,但他……我方才就想问了,他脸上怎会长出鳞片?”
“这次祭天大典,真正的国师并未露面,而是由他代为出席。贤康王可能想起,王朝内是否曾有‘国师’被暗中换下的蛛丝马迹?”有些事,没在修真界生活过的凡人很难理解,韩景也觉得没必要急着向贤康王说明,于是只继续问道。
贤康王倒吸一口气,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件事,锁着眉沉吟半晌,她说:“两月前天降异象,祭坛被连根拔起,后宫前朝皆动荡了些时日……国师从前就鲜少以真容示人,朝臣都习惯了其披戴黑袍,并不能以容貌断定他是何时被替换的,但我猜想,若有偷梁换柱之事,大概就发生在那时。”
连根拔起……
韩景无奈,看来三祝当日确实没想过低调。
不过,她既没有提及小皇子尸身失踪一事,想必是萧帝与国师等人有意将此事瞒下,旁人并不知其内情。
韩景并未向她透露过小皇子被自己活着带回了天驰王朝,毕竟目前看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小皇子在大局既定前就越是安全。
“贤康王如此说,是有过什么征兆?”
“嗯……不知是否称得上征兆,不过当时发生了一件与玄清圣女有关的事,国师也涉及在内。”
“何事?”韩景赶忙追问。
“十年前,玄清圣女失踪一段时间后,与她关系相近的女眷都被父皇下令囚禁起来,一齐关押在从前的栖凤轩,那里守卫森严,关押期间,只有一人逃了出去,自那之后,就再没了她们的消息。
但两月之前,栖凤轩中发生了一场暴乱。因得玄清圣女传授武艺,当年囚禁之人在挣脱束缚后,将禁卫军打得节节败退。
后来,国师像是急着解决此事,亲自出手杀了一众人,又将其余人带去不知何方,皇宫内这才平定下来。”
国师,亲自出手?
韩景眸光乍亮,说了一句“贤康王保重”,在她愣神之际,即刻抱拳告辞,身形闪烁三次,便到了宫墙外围。
一轮阵法横亘于此,试图抵挡外来修士,却被韩景如此前观测的一般,仅用了两息时间,便找到阵眼将其瓦解。
栖凤轩的朱红大门雕着凤凰于飞,推开便是两排楠木立柱,柱上金漆祥纹盘旋,穹顶绘彩凤翱翔,日光透过琉璃窗,映得殿内熠熠生辉。
只是再望过去,便是瓦毁玉碎,内里狼藉满地,还有一股恶臭经久不散,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石砖与宫墙皆或多或少地溅着血迹,寻不见食材炊具,各类刑具却一应俱全,难以想象,困于其中之人遭受的究竟是何种残害。
韩景立于殿内,感知片刻,灵力运转,一轮灰黑阵法渐渐在体外凝实,阵成的瞬间,浓郁黑雾猛然自地层深处涌出。
他已经明白了。
此前因为信息不足,他的猜想中出现了诸多误区,但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许多年前,玄清因负伤,匿身于俗世。像三祝一样,她想要利用俗世内缺少灵力供给的特点,躲避某种事物。
她原以为俗世肮脏庸陋,原以为自己只是暂留,原不屑与其中凡人产生任何瓜葛,但这一切,都在她第一次因为好奇与同情,向俗世伸出援手时,被改变了。
当一缕灵力融入地面,顷刻便得良田万亩;当轻易为凡人取出病灶,让累口之家衣食有所依靠;当面对不存在于修真界中的对于女子的压迫,用一纸兵书教她们挣开束缚;当面对赤地千里的无谓交战,翻掌间便能守护百万人血泪流尽都换不来的正义时,她动摇了。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归处,甚至开始充当将灵力由修仙界运往俗世的容器,于是这一举动很快便被王朝的统治者发觉,诱惑着他们将自己的贪婪悄然铺陈。
位高者卑微的屈膝总是引人动容。当那手握皇权之人俯首,与计划中一般,展现自己与她的志同道合时,她感受到了这一片立锥之地的脆弱与可爱,一个本该在她修仙途中微末至极的决定,由此被做出——她要在俗世停留一段时间,与皇权共生共治,将这个小小的王朝,摆弄成她理想中众生平等,永无饥馁的盛世。
对于天资聪慧的修士来说,生命本就是漫长无际的,她原不在乎用这几十年来玩乐一番,可不想,停留得越久,感情便越是深刻。
低声下气的皇权一次次追问她会不会走,欣欣向荣的王朝一次次恳请她再停留些时日,她纠结了,她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可天下宴席总该有一散,在这个时候,皇帝祈求说——
说他知道,她是暂栖于梧桐的凤凰,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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