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巨大的陶米缸。
它的高度已经到了成年男子头顶,色泽比村民家里的那些还要深沉、厚重,上面有一个古朴硕大的“福”字。
“寿粮缸?”木工下意识说。
“看着像是。”书生道,“南边有些地区会在家中置放‘寿米’,定期添置新米,为家中老人祈福。这个,应该是他们宗族以前用的?”
“寿粮缸做这么大?”
徐空山道:“别忘了这里是妄墟,神像都能长眼睛了,一个米缸变大点儿又怎么了。”
谷雨石疑惑:“它刚才不在这儿吧?”
“就是突然出现的。”书生,“不信你问顾大哥。”
忽然被点的顾眠霜:“?”
看来用叶子监视书生还是让此人不爽了。
顾眠霜没理书生幼稚的报复,只说:“注意时间。”
谷雨石的注意力一直被拉着跑,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徐叔。”
“得走了。”徐空山当机立断,“我们已经找到了暗室,下次再来研究。”
脚程最慢的木工赶紧往外跑。徐空山一边走一边掏出了好几张攻击类符纸,都是他在空屋里临时画的,储量不多。他要给其他人开路。
没有顾眠霜看门,已经有妄相扒着祠堂门槛拦在了去路上。徐空山扔出火符,把妄相逼退,拉着谷雨石跨出门槛,向外跑去。
顾眠霜在最后面,他盯着那口寿粮缸,直觉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文简”?
祠堂外面突然传来火焰爆裂的声音。徐空山把手上的火符和雷符混着扔,噼里啪啦的活像过小年。被烧着的妄相发不出声音,只扑到路边泥地里翻滚,火星炸响和惶恐的脚步声混乱交叠在一起,吵得顾眠霜头疼。
他还听见徐空山气急败坏地在骂:“我再也不只带辅助符进妄墟了!!天杀的巡夜司,分什么术业有专攻,在奇策位就不能练攻袭,老子出去就跨行!小谷!你别跑那么远!”
顾眠霜:“……”
原来徐空山是辅助,怪不得手上都是护卫或者隐藏类的符。
听这意思,本来应该还有别的队友,只是因为被迫跟着误入的谷雨石进妄墟,这才与队友失散。
……不知道算不算工伤。
顾眠霜正想出去与他们汇合,却忽然听见一声轻飘飘的低语。
他脚步霎时一顿。
是伴随黑暗一同出现的那种闷雷声响的怪物。
不知为何,那声音距离非常近,简直就像紧贴着他耳边说的。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顾眠霜原本就听觉敏感,一时不防,被这隆隆的低语震入恍惚。
许多道不同的嗓音里,有些带着哭腔,有些满含愤怒。
就好像他正跪在大堂中,额头触地。周围许多人影交头接耳,其中有些痛心疾首,对他说:“我们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不行。”
“你会毁了我们的,这样不行。”
“我不同意。不行。”
“不行。”
“不行。”
……
“书生!你往哪儿跑啊!!”
顾眠霜被徐空山的吼声拉回了神。他不清楚这是妄墟营造的幻象还是他自己的幻觉,最后瞟了一眼寿粮缸,快速离开暗室。三片飞叶重新出现,跟在他身周,划出三道青绿色的流光。
他转身离开后,那口寿粮缸里一阵涌动,像煮粥沸腾似的,发出汩汩的粘稠的声响。
缸里开始一阵一阵往外冒出黑色的颗粒物。
那是黑色的米。
它们汇聚成一小堆,然后是一大滩。它们像成群的蛆虫一样蠕动,然后开始蔓延,顺着墙壁爬升。
经过之处所有光亮被吞噬,它们成为新的“黑暗”。
——
顾眠霜赶到徐空山身边,飞叶干净利落地肢解了周围最近的一圈妄相。
徐空山带着两个拖油瓶,妄相倒了一批又来一批,仿佛疯了似的上来又啃又抓,要把他们永远留下。
顾眠霜连砍手还是砍头的纠结都省了,飘飞的叶子比之前亮了很多,边缘锋锐,只有二寸长的叶片切过去能削断妄相的脖颈和四肢。
这些早已成为尸体的人没有血液可以喷溅,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挣扎几下,停止动弹。
他把被扯倒在地上的木工提起来,问徐空山:“书生呢?”
“说是账册掉了要回去捡,我一下没拦住……”徐空山说着看见后面的景象,整个人一震,“我草,什么东西!”
山洪般的黑暗涌上了街头。
路边的妄相似乎避之不及,有些快速钻入民房消失不见,有些慢了一步,被黑暗卷入前还在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妄相在逃?”徐空山一手拉着谷雨石,另一手像数银票似的拿着一叠符咒。“妄相和妄枢真有内讧?”
如果来不及跑回空屋,他还能靠手里的阵符支撑一会儿,只要等过一炷香,情况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书生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后方一个拐角。
他似乎很惊慌,怀里抱着账册,跑得踉踉跄跄,像一只蚂蚁被倾倒水杯里流出的液体驱赶。而那追赶他的液体又极端令人恐惧,仿佛蔓延的沼泽,或是流淌的岩浆。
立体的黑暗宛如一个拥有无数触须的怪物,或是正在蔓延菌丝的霉斑,扩散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上很多,几乎擦着书生的后脚跟。
妄相们似乎更惧怕黑暗。它们不得不放弃攻击,转而隐匿回民房之中,任由书生奔逃。
徐空山大惊:“怎么这次蔓延速度这么快?!”
他顾不得那么多,原地抛出符纸,咬破指尖在半空描画符文,将谷雨石和木工护入其中。
顾眠霜在看见书生的刹那就冲了上去。
他知道书生并不是没有保命的手段。书生进过黑暗,还活着回来了。但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救人,更何况这么近,几乎只要跑过去一伸手,就能把对方带回来。
在他真切露出马脚之前,顾眠霜还没有看着他掉入危险的打算。
所以顾眠霜从徐空山脚下已经亮起的阵法亮光中冲出去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书生眼里的愕然。
下一刻,书生被路面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
顾眠霜瞳孔骤缩。
他没有犹豫,决然冲入了那片高墙般的暗洪,把徐空山不可置信的呼唤抛在身后。
——
飞叶像被暴风雨扯碎,在进入黑暗的刹那就被撞散了。
——很重。
这是顾眠霜现在的反应。
书生说过,陷入黑暗类似于老鼠掉进了沼泽。
顾眠霜刚被吞没时,耳边突然万籁俱寂。他感觉动作突然变得滞涩起来,但仍能活动,便还维持着向前的姿势。
他想找到被吞掉的书生。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书生像死了一样毫无声息。而顾眠霜耳边骤然被细细碎碎的、如同无数虫子节肢爬过的摩擦声灌满。
一息之间,来自上方的未知压力倍增,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拍在了地面上。
与面对修真界强者的威压不同,更像是被浸入了深海,或是在百米深井里被泥土活埋。顾眠霜试图双手撑地把自己支起来,努力几次之后还是只能趴在地上。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那种细碎的重复的动静,随着他的动作加重。在他放弃挣扎后又恢复了徐徐的节奏,宛如催眠的白噪音。
顾眠霜肺里的空气被强硬地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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