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
一个身影孤零零坐在那里。
突然河里冒出一个头,一只鬼湿漉漉地从河里走了出来,然后坐到那身影旁边。
“你在等人?”湿漉漉的鬼问。
那身影回过神来,点头:“对,我在等一个人,对了,我叫葛大川,你呢?”
湿漉漉的鬼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然后摇摇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说,在这里待久了,你会忘记所有东西,包括你要等的人。”
葛大川望着血黄色的河水,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不会忘记她的。”
喜欢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
“婚姻一地鸡毛,青春的青涩烦恼,生活中总有这个那个的不如意,但不要紧,在斑斓的岁月里,总有芒果姐姐陪着你,欢迎来到今天的《知心芒果姐姐》……”
两个小时的播音下来,林向雪声音都变哑了,喉咙好像被什么卡着很不舒服。
但台长还要拉着她说话,还把厚厚一沓信塞到她手里:“向雪,你看这些都是你的粉丝写过来的信,还有不少粉丝打电话到电台来,说播音时间太短了,要求延长一个小时,你怎么看?”
林向雪听到这话,白眼差点没翻上天。
她怎么看?
她当然是拒绝了:“台长,我不赞成延长,您先别激动,我不赞成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半年前《知心芒果姐姐》这档节目才从一小时的时长延长到现在的两小时,如果再延长,势必要挤压其他节目的时间,这样其他人肯定会有意见,对电台的和谐发展也不好,二来是我的嗓子实在负荷不来,如果再延长时间,我这嗓子只怕不久就要废了。”
台长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也难怪你的粉丝不满意,你这档节目太火了,我听说其他电台也有模仿你的,但效果都不如你的好,粉丝就认准了你,好了,你也别说话了,好好养着嗓子。”
林向雪嗯了声,等台长走后,她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拿起播音之前就泡下去的胖大海,然后仰头吨吨吨喝了大半杯,喉咙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她闭上眼睛,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后,才拿起桌子上信件一封封拆开来看。
信件里面有粉丝对她的喜欢,也有很多跟她倾诉自己生活中的烦恼,希望能得到她的建议,被这么多人喜欢和信任,放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年前,她和白榆闲聊时,跟白榆说起人越长大朋友越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有时候有烦恼也不知道该跟谁说,白榆听了她的话后,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办个节目,倾听大家的烦恼,做个帮人解忧的知心姐姐?”
她当时听到这话,立即就觉得这个栏目可以做,不仅可以做,而且应该会火,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火,现在亲戚朋友都知道她是电台炙手可热的芒果姐姐。
“芒果姐姐”这个名字是用了她女儿的小名,如今火了后,她们母女俩就变成了大芒果和小芒果。
想到女儿,林向雪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她的小芒果越长大越像她,就跟她迷你版的她,不过她的性子跟自己不一样,她性格比较大大咧咧,而女儿柔软细腻,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仿佛大声一点都能吓到她。
她的小芒果是全世界最贴心的小棉袄,看到她嗓子不舒服,小芒果会贴心给她泡上一杯菊花茶,不烫也不凉,温温的刚刚好,看她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会拿来小毯子给她盖上,有好吃的也会给她留一份。
说句可能会扎某些人的心的话,女儿是她这段婚姻里面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获。
要不是没有女儿,她早就熬不下去了。
《知心芒果姐姐》这个节目这么火,按道理说,她应该趁热打火才对,家人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让她忍一忍,把这个节目做好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能往上升一升。
但她的喉咙实在负荷不来,而且因为她爆火的关系,不少人因此嫉妒她,给她穿了不少小鞋,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白榆说以后的发展趋势肯定是以电视为主,虽然现在有电视机的人还是少数,可随着改革开放,大家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买电视机的人回越来越多,而收音机会逐渐退出舞台。
她把白榆这话听进去了,她觉得白榆说得非常有道理,就拿她周围的人来说,前几年家里有电视机的人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可现在两个手指都数不过来,说明大家有钱了。
如果有一天播音逐渐退出舞台,那便意味着她有可能会失业,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为自己铺好后路,因此她现在一边上班,一边去上课进修,她想考个主持人的证,以后往这方面发展。
等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屋里静悄悄的。
曾景林还没有回来。
她眉头蹙了蹙,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可没想到曾景林比她更忙,她只好把女儿暂时放到她妈那边,好在她妈退休了,而且很喜欢小芒果。
温热的水流过皮肤,去掉一身的疲倦,每天这个时候便是她最放松的时候。
她拿着一条干毛巾,坐在沙发上一边擦拭,一边打开电视,她在《四世同堂》和《雪山飞舞》这两个电视剧中犹豫不决,她两个都想看,可她只有一个电视机。
就在犹豫不决时,曾景林回来了。
“你回来了?”
林向雪身子没动,眼睛看着电视机问了一声。
曾景林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噌”的一声冒出一股怒火,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把公事包甩在沙发上,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林向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等她说什么,他就转身往浴室去了,空中飘过一抹若有似无的香味。
林向雪僵了一下,然后把旁边的公事包拿起来,用力嗅了嗅。
是香水的味道。
她没擦过这款香水,她婆婆年纪大了,更不喜欢擦香水这些东西,所以这香味是从哪里蹭到的?
她把公事包放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曾景林洗好澡出来,看到她还是他进去之前那个姿势,不由更加厌烦,转身就进了房间。
林向雪在沙发坐了好一会儿,看房间没了动静,这才站起来,走到浴室,拿起被扔在桶里面的衣服,拿起来放在鼻子闻了闻,然后不动声色扔了回去。
第二天起来,曾景林一进浴室,就看到昨晚换下的衣服没有洗,怒火一下子蹿到了脑袋,他拿起衣冲出浴室:“这衣服放了一个晚上,你怎么没洗?”
林向雪抬头,看向他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来洗,你工作了一天,我也工作了一天,更何况,我赚的钱一点都不比你少。”
越是自卑的男人,自尊心越强,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曾景林的肺管子。
他发疯一般把桌子给掀翻了:“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林向雪,我告诉你,不管你再得意,我也是你丈夫!”
桌子上的杯子和茶壶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林向雪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掉了,她抬起头凉凉看了他一眼:“你变成今天这样,是你自己选择的,怪不了任何人,还有,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回来后我不想看到满地的垃圾。”
说完,她拿起包包,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碗筷被砸碎,以及男人的怒吼声,她的脚步没有停留。
几年前她就劝说曾景林去进修,让他多学一门技能,但他没听,这几年他们工厂的效益
每况愈下,前段时间已经发不出工资,他现在是想走,又有工资拖着,不想走,又看不到任何前景。
照她说,那点工资就算拼着不要也要离开那个工厂,那就个沼泽地,继续呆下去,只会被吞没掉。
但他不听,还总是阴阳怪气她事业比他好,看不起他,这段时间他说有个朋友有个合作项目想跟他谈,她还以为真有这事,看来还是她太过信任他了。
林向雪没去电台,而是去了一趟娘家。
一个月后,林向雪把一打照片甩在曾景林面前,面无表情道:“离婚吧。”
那天她一闻到香水味道就觉得不对劲,然后就让娘家人帮忙调查,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对的。
曾景林出轨了。
他跟一个刚没丈夫的寡妇搞到一起,那寡妇也是他们工厂的,长得不是很漂亮,但胜在年轻水嫩,那腰肢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不像她,自从生了孩子后,肚子上的肉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这些年来,她和曾景林两人貌合神离,为了女儿才一直生活在一起,但她没打算再忍下去了。
曾景林出轨,说老实话,她除了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觉得解脱,这个理由终于可以让她下定决心离婚。
曾景林不想离。
有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这样,明明在外面偷吃了,还死也不想离婚,主打一个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不过由不得他说了算。
最终,这场闹剧在闹了三个月后,他们还是离婚了。
这其中免不了她的前婆婆在里面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她前婆婆一直觉得她没给曾景林生个儿子,让曾景林断子绝孙了,如果曾景林离婚再娶,还能再生一个。
直到拿离婚证那天,曾景林还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出轨,结果离婚不到两个月,他就再婚了,因为那个女人怀孕了,查过B超,据说是个男娃,曾母高兴得逢人就说曾家有后了。
对于曾景林再不再婚,林向雪并不在意,生活的一地鸡毛磨掉了她对曾景林的所有感情,不过在曾景林结婚当天,她把女儿改成跟自己姓。
曾母知道后,怂恿曾景林以后别给赡养费,林向雪见状也放出狠话,若真这样的话,以后养老就别来找小芒果,曾景林的良心还不算完全丧失,到底还是给了。
以她现在的收入,其实她完全看不上那点赡养费,但她不想让女儿以为她是被父亲给嫌弃和抛弃的孩子,虽然两人离婚时闹得有些难看,但在孩子面前,她从来不说对方一句不
好的话。
在她看来,他们两夫妻闹成什么样是他们的事情,没必要把孩子拉下水,如果曾景林愿意做一个好父亲,她很乐意她的小芒果有多一个人来爱她。
几年后。
曾景林所在的工厂还是倒闭了,他也被迫下岗,同样下岗的还有他的第二任妻子李小娟,要不是当初林向雪坚决从婆家搬出来,单位给他们分了房子,只怕他们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而是要回去跟父母,还有二弟一起住。
为了维持生活,曾景林开过出租车、摆过地摊,但别人赚得盆满钵满,他累死累活没赚到半毛钱,反而还赔进去不少,为了这事,李小娟跟他闹了好几回,一口一个窝囊废,好几次曾景林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
在亏了好几回后,曾景林从一个亲戚那里学了一手做面条的本事,然后租了个铺子开面馆,日子也算过得去。
早几年曾景林的外表非常能拿得出手,在工厂也是厂草的存在,要不然当初林母也不能看上他当女婿,只是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发际线逐渐往后,有了秃的迹象,人到中年不仅发福了,五官也跟发酵的面条一样开始膨胀起来,曾经清秀的小伙子,如今变成了油腻的中年大叔。
开面馆虽然是自己做老板,但其中辛苦只有干过的人才知道,几乎全年无休,也就过年期间能休息几天。
年三十这天,曾景林一早就被儿子的吵闹声给吵醒了,又在妻子的催促下穿上衣服去菜市场买了肉和菜回来,然后才出门去接父母过来吃团圆饭。
原本说好只请曾父和曾母两人过来,谁知小叔子曾景辉和他的第二任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一起过来了,把本来就不大的房子挤得水泄不通。
李小娟见状,脸拉得老长。
不怪她不高兴,一大家子过来就带了几个橘子过来,那几个橘子又小又丑,就是自家吃还嫌不够塞牙缝,他们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更气人的是,来了后一个两个都跟大爷一样坐在客厅,没有一个人进去厨房帮她做饭!
李小娟一边做菜,一边把锅碗瓢盆弄得砰砰响,她心里堵着一股无名火,但无处发泄,当年她从林向雪手里把曾景林抢过来,她还十分得意,可曾几时起,这份得意变成了回旋镖,直刺她的心脏。
好不容易弄出了八菜一汤,把不大的饭桌放得满满当当。
曾景辉两个孩子一看到肉,迫不及待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曾景辉结婚第二年就跟童扬薇离婚了,留下一个女娃儿,两年后,曾景辉再婚,又生了个女娃儿,也怪不
得曾母当初一心促使大儿子跟林向雪离婚。
曾母看到两个孙女这样,指着小儿媳就骂了起来:“也不管管两个孩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小儿媳说好听一点叫心宽,说不好听,那叫缺根筋,听到婆婆的话,她不仅不生气,还笑道:“可不就是饿死鬼投胎,天天吃那么多都吃不饱!”
说完也不管婆婆气得一阵红一阵子的脸色,也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眼前三个饿死鬼,曾母气得没厥过去,生怕宝贝孙子没肉吃,她也赶紧加入抢肉队伍,曾景林和曾父,还有曾景辉三个男人没加入战争,都默默地吃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做了一桌子饭的李小娟还没有上桌。
年三十吃团圆饭,自然少不了一个重点节目——看春晚。
作为90年代的第一个春晚,今年的春晚显然比以前更隆重更用心,随着一曲《万紫千红》的片头曲,镜头一下子转到了舞台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身上。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
曾景辉盯着十八寸的电视机,脸几乎贴到上面,突然,他叫了一声:“你们快看,这女主持人不是我前嫂子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到电视机的女支持上面。
就见那女主持人身穿一袭红色套裙,乌黑亮泽的头发在后面挽成一个髻,看上去面色红润,又端庄又漂亮,虽然化了妆的样子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但在场的人,除了几个孩子,全都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是林向雪。
现场安静了几秒,安静得落针可闻。
曾景林看着电视机里那个无比风光的女人,突然恍惚了起来。
眼前这女人真的曾经是他的妻子?那他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不耐烦而跟她离婚?
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给夹了?
后悔如潮水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
曾母心里也酸涩得不行,但嘴巴还很硬:“什么前嫂子后嫂子,那么多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巴,那种那女人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给我闭上你的嘴巴!”
曾母后悔吗?
当然后悔。
尤其是看到林家越来越好,尤其是林向雪一个女人,赚的房子听说在二环买了好几间房子,现如今两母女住的房子听说是三房两厅,有足足一百多平方米,他们一大家子却挤在还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里面,她能不酸吗?
还有她那个被改了姓的孙女,她每次看到她,她都穿着不一样的新衣服,听说还去学芭蕾舞,又学什么钢琴小提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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