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崴了,那就去医院。”
众人循声望去,夕阳光照下来,折射在香槟色高跟鞋上,鞋跟踩地发出好听的敲击声,江枝从屏风后走出来,裙摆随着往前走的步伐在摇曳。
江枝打断裴子舒,是因为她太了解裴子舒,太清楚裴子舒要玩什么把戏,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提什么要求。
或许周淮律会关心、也或许是答应她的请求,亲自送她去医院。
丈夫抛下妻子送初恋情人去医院,这是什么笑话?
不管是为了江家的脸面,还是为了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不要再添笑柄,她都不会让这一幕发生,更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嘴里饭后闲聊的谈资。
所以她在裴子舒请求前开口,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江枝站定到她面前,看着高湛,开玩笑似的道:“裴小姐是在你私宅里受伤的,你要负责到底。送医院上药,消肿冰敷,这些东西,你都要照顾好,要不然裴家老爷子找你算账。”
江枝这番话,说的好听又体贴,看似在安排,实际上是拒绝了裴子舒找周淮律。
裴子舒听懂了,脸色变了变,却又不好意思反驳什么。高湛不是她的那群姐妹对这些事情不知晓,更何况裴家也是要脸面的,江枝都给安排妥当了,她不好再说让周淮律送她去医院。
裴子舒看着江枝,气的牙痒痒,原以为告诉她这些事情,她会和以前一样没出息,躲起来哭,哭完后还是会选择窝囊的接受事实,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理智出来安排这些。
没等高湛回应,江枝又淡淡道:“你的脚受伤,想必也玩不了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玩。”
她是站在周淮律的背面,看着兰双道:“走吧。”
兰双挑眉,给江枝竖起大拇指,准备起身。
但没想到周淮律会忽然起身,刚才哪怕扶了裴子舒他也没有动一下。他起身后,高大的身体影子往后压,盖住江枝的脸庞,随后修长的手将西服扣子系好,嗓音温润道:“好。”
他转身离开,没有和这里的人打招呼,这不符合周家人的规矩和礼貌,往常而言,不管对面官大官小,是谁,他起身离开,都会客气道:有事,你们随意,但今天他什么都没说。
他今天没规矩到有些奇怪。
但是江枝已经无心去思考他的任何情绪。
关于她了解的他,和裴子舒口中的他,对比之下,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周淮律。
走了几步后,江枝才后知后觉,周淮律或许是误会她刚刚说的那个走吧,是让他走。
她其实是想让兰双走的。
思绪飘远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私宅门口。
她不想在这时候耍什么脾气,她已无心去计较是坐谁的车回去。
兰双也好。周淮律也好,都行。
高湛顾不得送裴子舒去医院,而是马不停蹄打开车门。先是让周淮律进去,随后又打开另一边,让江枝进去。
待劳斯莱斯留下车尾气往山下滑行离开后,高湛捏了把汗松了口气,助理及时递来纸巾,道:“高总,那裴小姐——”
“送医院去就好了,崴脚了又不是从山上摔下去了,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他私下里说话不忌讳,毕竟高湛也伺候了周淮律和兰濯风好些年,而且今天兰双的话,显然是不喜欢裴子舒,他不会顶着压力去得罪兰双得罪兰家,他只知道今天把周淮律伺候好了就行,至于其他人,他没精力伺候,却又免不了低声抱怨几句:“早知道就不同意她来这里设宴了,扰了周少清净。”
助理见高湛恼裴家小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忙着喊来司机送裴子舒去医院。
-
天色渐晚,下山的路与来时相同,弯弯绕绕,但心境却完全不同。
两个人在后排坐着,中间的挡板每次在她上车时都会升起,因为周淮律注重隐私,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很多很多,江枝就觉得他这人墨守成规,像活在了一个方形圈里,不会轻易踏出半步。
但她让自己放肆了一回。她窝在后排轻触按钮,车窗缓缓降下来,新鲜的山风吹进来,将她的长发吹起,她勾起一缕挽到耳后,露出白嫩的精灵耳。
感受到了身侧男人投来的目光,因为与生俱来的强大,令他的眼神都比普通人多几分重量。
她注意到了,但是她不想理。
因为她还未从背叛中回过神来。心里那股难受,委屈的感觉越来越深,得不到任何缓解。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和不公平,因为这是她在这场长达十年的感情里第一次忽略他。而造成她有这种忽略想法的,是他本人。
她的丈夫,她的合法老公,去帮初恋情人照顾爷爷,还去接出国已久的初恋。而她身为他的妻子,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道,甚至还要从初恋情人的口中得知。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趴趴的蜷缩着,面色冷淡,提不起任何的话题,甚至连问他的冲动都没有。因为她深知,身为周家的优秀继承人,他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
所以,她不想问,因为问后得到的答案,肯定是来自他坦然的承认。
既然都知道他会承认,为什么还要去问?
难不成是想从两个当事人的嘴巴里各自听一遍,再经历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吗?
还是说她问了,他承认后,这些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他会再不见裴子舒吗?不可能。
恐怕只会越来越嚣张,放在明面上的嚣张。
她希望他主动开口,他先说。
是保留他们的体面。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感情它素来具备很多不确定因素,或许上秒冷静思考时她是理性的,但下秒听见说话,就瞬间变得感性。
男人长腿交叠,靠着昂贵的椅背,罕见的没有拿手机和文件处理工作,借山风助力,勾起江枝飞到他那边的长发,柔顺的发丝被他缠在指尖,他似很随意问道:“聚会不开心?”
这不是属于她的聚会,她思考片刻,淡声道:“我只是想起我外公。”
他侧眸,琥珀色瞳孔里是她脸庞,四目相对几秒后,他先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江枝咽了咽口水,稍微坐直些,单薄背部紧紧挨着柔软舒适座位,仿佛在寻求倚靠,随后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外公生病住院了,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记。”
“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看我外公?”江枝习惯说我外公,但他们已经结婚,可却没有亲密到这种直接喊外公的程度。
她看着周淮律,目光没有挪动半分,深邃眸子里的琥珀色微微颤动,应是在犹豫,江枝就安静的等他回答,只听他道:“婚礼的时候外公要来,就让他在这里住下,不用费心跑。”
不需要费心跑?
江枝笑了,若不是知道他对裴家的人如此体贴,打点好一切,她甚至会为了他现在的安排而感动,证明他愿意让外公来这里养老。但是她知道了他对裴子舒、对裴家老头子生病的事情,心里有了对比,就无法冷静思考他的心思。
对初恋情人,他忙前忙后,帮忙照顾妥帖。
到了他合法妻子这里,他们的外公,他却想着不要费心跑。
“那我爸呢?”
江枝道:“我爸上次还说你很久没去家里了。”
周淮律听见江远修,眼眸稍沉,道:“等有时间吧。”
不需要费心跑,是因为外公在禅城。
但是江远修就在香山澳,哪怕现在吩咐司机去江家也花费不了半个小时,他只是不想罢了。
这种不公平和差别,让江枝心里五味杂陈,心里沉甸甸有种灼热感,像胃烧心那样,阵阵的热意从心上涌过,想去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对裴家就那么上心?
为什么对江家,对她的爸爸和外公就如此敷衍。
明明都是老人,在名义道德上而言,外公比裴老爷子更应该重视。她想把这个不公说出来,可她深吸口气,对上他的眸子,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太平静了,琥珀色眼眸里是无风无浪的海面,令她丧失了和他争辩的冲动。
可是心里依旧难受煎熬,她咬了咬嘴唇,道:“那你的时间给了谁?”
他依旧在把玩着她的发丝,听见这句话时,平静的眼眸里才多了几分辨不明的情绪,他顿了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理解的,不会理解的,哪怕她说了,他也不会理解。
就像刚谈恋爱那会儿,他出差应酬,她等不到人打了电话给他,事后他说忙公事时,最不喜被打扰,她知道,在他心里,是她没规矩,于是她告诉他:“我是担心你,也想你。”
可他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担心和想念需要打扰到他谈生意。毕竟他认为自己是大人,不会出任何的安全意外,至于想念,他不爱她,当然不能理解想念的滋味。
所以这次她懂了,不去解释,因为他有自己的道理和逻辑。
沉思片刻,最终话在嘴边转个圈,她不答反问:“听说裴老爷子病了,人怎么样了?”
他似叹息,很简单的回答:“快不行了。”
说完,就放下她发丝,没有察觉出她话里的异常,也没有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毕竟他瞒着她去照顾别人。
听见裴老爷子快不行了,江枝也不再说什么,安静坐车。
只是心里依旧难过,像堵住了什么,喘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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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香山内湾已经是晚上,佣人们早已做好了晚餐。
用完餐后,他起身的干脆,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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