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摸了摸自己的唇,垂着脑袋不敢瞧他。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她调了调坐姿,搭在桌边的一双手慢慢的落下来,搁在膝上,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措辞。
最终只憋出一句:“我又不是三岁稚儿。”
裴清川不说话,挽袖将四碟子菜一一推到她前面,随后双臂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向前一倾,微微抬眸看着她,促狭道:“你要是有三岁小孩吃的那么多,我也不必特意来这一趟了。”
闻昭长睫垂下,清亮的双眸看着他,裴清川抬头看着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闻昭妥协了,轻笑了出来:“那你陪我吃吧。”
本就备着两双筷子,闻昭取了一双递过去,自己拿起一双。裴清川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自然乐得她这样说。
两人慢慢的吃着,裴清川时不时替她添两筷子菜,自己倒是没用上几口,光顾着她去了。
等闻昭吃好了,他也搁下筷子,从身侧取出两个纸袋子放到桌上,道:“回来买了些果子,你拿回去和四娘一起吃。”
闻昭点头,又问:“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不去了。”裴清川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冷碟,一一放回食盒,盖好盖子,这才接着道,“这些日子我会很忙,恐是不能时常回府,独留你一人于侯府我放心不下,昭昭。”
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认真看着她,道:“我想着,既然如今四娘受了伤嫌闷,而你一人在侯府也闲着,不若你在舅舅家里多住两日,等过几日我稍闲一些了再接你回去,如何?”
闻昭没有多想,倒是很操心的关心了他几句:“那你务必小心,也别总是扑在公务上,天热了注意白日里要多喝水,有空了便差人告知我一声,我来找你。”
裴清川颔首,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的捏着。
二人相顾无言,马车里愈加的安静,偶有几声竹叶相碰时的簌簌声传入。裴清川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想将她的容颜深深地映入自己的眼底。
他很不安。
闻昭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可她却不知道缘何如此。
只能暗自猜测,兴许是因为事务繁忙,他压力太大了。
默了默,她抬手覆在青年宽阔的青筋可见的手背上,温度从他的手背透过闻昭的掌心传来,裴清川沉默不语的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几只手。
温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小侯爷,慢慢来吧,我信你。”
看着她眉眼里的真切的崇拜和仰慕,裴清川心下微动,唇角轻扬,握紧她的手目光缠绵地回望着她。
闻昭回去后,又免不了被袁令仪打趣半晌,夜里又被她拉着歇在她的榻上,奈何这夜闷热,帷幔之下的空间就跟个蒸笼一般,闻昭夜半被渴醒,悄声起来下榻倒了两杯冷茶喝了。
反正是醒了,索性披了外衣推开门,去外面吹吹风。
木门轻响一声,她转身掩上门,拢紧外衣到栏杆前,忽地面上一凉,她抬头去看,却见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雨。
空气里尘土里的味道很重,夹杂着夏夜里花香,扑面而来。府里灯笼随风打转,借着街道处高楼上的灯,可遥遥看到远山处黑沉沉的不停地翻滚着的乌云。
雨势逐渐增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落在栏杆上。
闻昭伸手接住几滴雨,良久才折身推门进去。
袁令仪迷迷糊糊的问她去做什么了,她说外面下了雨。
“怪不得今夜这么闷热。”
闻昭“嗯”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手将屋里的窗子都关紧了,才又回了榻上去。
这夜的雨没再停,点滴直到天明,晨起时屋里便有些清凉,倒是舒坦。
闻昭起身洗漱之后,见袁令仪尚未转醒,便悄声出门在廊檐下听雨。
不久之后,清宁居之前裴清川拨给自己的女使来了,见她在廊檐下,小跑着过来,屈膝道:“姑娘,昨夜下了雨,郎君吩咐奴收拾了几件厚一些的衣裳拿过来。”
梅香接下包袱,闻昭看看包袱,问她:“小侯爷已经上朝去了吗?”
“是。”
又问了几句话,闻昭便打发了她回去。
进屋之后,袁令仪正倚着引枕哈欠连连,两人闲话几句。晌午之后,袁令仪差人拿了龙脑、甘松、薄荷之类的香料过来,对闻昭说:“去年我娘做过一回雪见香,夏天熏上,满鼻的清凉,今日我们也试试。”
闻昭想起林词安给她送过的香,拿扇子扇风时都会携起一阵凉意,清香好闻。
她点头说好,又面露难色:“不过我不会,我坐你旁边绣荷包好了。”
点香做茶是贵女日常的消遣,她虽因为父亲的缘故,不是商籍,但平头百姓却是很少有精力和时间去学习这些技能。
闻家因着是做生意的缘故,比一般的人家里更宽裕些,但闻家父母也断然想不到会请人专门去给闻昭教这些。
袁令仪自然能想到这些,笑着拉她坐下,说两人可以一起试着做,闻昭也应下了。
屋外细雨淅淅沥沥,里间香炉中燃起的烟袅袅升起,闺中生活好不惬意。
……
傍晚,黑云翻滚着从远处而来,带着一阵阵的雷声与雨点。
寸降匆匆来了一趟,说是今日官家赏了一些荔枝给裴清川,他公务缠身脱不开身,便差他尽早给闻昭送来。
闻昭回屋后坐在窗前绣凳上,支着腮看窗外的雨帘,眉头紧锁着,袁令仪一连喊了几声她都不曾听见。
还是梅香轻拍了下她的肩,她才懵懵的回神:“怎么了?”
梅香努努嘴示意她看袁令仪。
闻昭身子侧了侧,看着靠在贵妃榻上,眉头轻皱的小姑娘,提了提唇角:“令仪。”
袁令仪手往前一伸,指尖捏着一颗剥了皮的荔枝,果肉莹着一层水光,她不悦的问:“姐姐在想什么,叫了半天没反应。”
闻昭捏着帕子抚了抚胸口,眉间聚起愁郁,轻声说:“不知怎的,我这心口慌的紧,小侯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说完,她又觉着不妥,呸了三下,自顾自的圆话说:“兴许是天气不好,人也爱犯愁。”
“别想太多,表哥不会有事的。”袁令仪别开视线,看着一盆荔枝,道,“给你剥了荔枝,快吃吧,放宽心。”
“也是。”
……
天黑如泼墨,长街只几家铺面外的挂着的灯还亮着,车轱辘使过被雨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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