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子一家被送进宗人府的日子。
往日衣着华贵的妇人、婢女们,此刻个个简衣素衫,面如考妣,一片死气沉沉之色。
太子妃闻婵一身素色锦服,盘起的黑发上,仅仅佩着两三支银钗,但她清冷漂亮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窘迫之意。
江屹站在太子妃身前,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大山,为身后的女人挡住一切风雨。
他面色沉静地看着为首的太监何庆,沉声道:“何公公,此去一别,估计此生难见,可否请公公向上禀告一声,儿臣还想再见父皇最后一面。”
何庆目光一顿,黝黑的眸子看向前太子江屹,沉声不语,像是在思索与考量。
“何公公。”江屹眉目冷凝,负手站在太子妃身前,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严。
他下巴微抬,神色冷峻,面容上不见一丝多余的表情:“怎么说,我也是父皇和贵妃的孩子,于情于理,您也该回禀一声吧。”
何庆微顿,抬眼看向这位前太子,伏了伏身子,低声道:“那请殿下稍等片刻吧,带我回宫向圣上禀明一声。”
“嗯。”江屹颔首,目送何公公带人离开。
他回头看了闻婵一眼,两人眼中是相同的冷凝与野心。
—
太子被召进宫了。
当江念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子已经进了长清宫的殿门了。
她抬眼看向报信的方喜,好笑地问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方喜闲不住,总想着蹲到长清宫门口探听点什么。
对他来说,太子被废是好事儿,起码殿下以后的日子会好很多。
但他就怕临到头出现什么差池。
方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奴婢这不是怕有意外嘛。”
万一陛下心软反悔,又立对方为太子了呢?
江念安无奈摇头,圣旨已下,落子无悔,父皇是不会心软的。
她好笑地看向方喜:“那你要是不放心,就去长清宫外蹲着吧。”
“是。”方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背影坚定,像是背负着什么使命一般。
她失笑摇头,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今日天气一般,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一般。
江念安垂眸想了想,心里放心不下父皇,又不能亲自去看。
心里闷闷的。
她瞥了双玉一眼,开口道:“咱们也出去散散步吧。”
双玉点头,见外面有风,想了想,还是带上一件薄披风,以防万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知道前太子进宫,所以去看热闹了。
一路走来,江念安连个侍女护卫都没见着。
路过长乐殿的时候,对方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傅美人是不是在里面小憩。
“这天感觉像是要下雨,殿下一会儿还是早点回去吧。”
双玉看着这天,灰蒙蒙的,总觉得不久后必然会有一场大雨。
出来的时候没拿伞,双玉这会儿有些后悔:“要不我回去带把伞?”
江念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信邪:“哪会下得那么快?咱们只是出来转转,说不定这雨等晚上都下不来呢。”
双玉眼神有些无奈:“希望吧。”
那就早点回去好了,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不过,江念安的侥幸心理终究还是破碎了。
一刻钟后,江念安站在太湖边上的凉亭中,目光失神地看向外面白蒙蒙的雨幕,忍不住呢喃了一句:“这么巧的吗?”
双玉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也有些无语。
秋季多雨没错,但也不能说下就下吧?
还下得这么大?
雨滴与水面激烈碰撞,溅起层层水花。
眼前的世界被白茫茫的雨线所笼罩,朦胧又混沌,江念安甚至看不清远处的月亮拱门。
视线在白雾中模糊虚化,所幸没有刮风,不然这四面通风的凉亭可就不顶用了。
“要不我回去拿伞?”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双玉看向江念安,咬牙建议。
江念安惊讶地看了双玉一眼,又瞅了瞅亭外白茫茫的世界。
冒雨回去?
“不用了。”
她摇了摇头,淡然地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亭外的雨景:“说不准等你回去一趟,雨都停了,何必呢?”
双玉无奈摇头,目光也跟着看向外面:“奴婢是怕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江念安含笑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小九和康禄还在宫里,若是见咱们没回去,说不准还会出来找呢。”
“那倒也是。”习惯了做事周到,什么都靠自己,双玉一时间竟然把小九他们给忘了。
她失笑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记性不好了。
这般想着,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也有心情开始欣赏雨景了。
石板路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泛着清幽的光,路旁的绿叶在雨水的冲刷下,颤巍巍地摇晃着,草地上,树叶和花瓣撒落一地,更添几分萧瑟凄楚的氛围。
只能说御花园不愧是御花园。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亭一门都是工匠们费尽巧思而来的。
三步一景,五步一画,目之所及,皆是风光。
忽然,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吸引了双玉的目光。
嗯?
红甲卫吗?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眯着眼睛仔细看去。
对方只身一人行走在雨雾之中,一袭黑色兜帽披风,看不清长相和面容。
但是莫名地,双玉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扯了扯江念安的衣袖,小声问道:“殿下,你看见那边那个黑袍人了吗?”
江念安还在低头看太湖池里的锦鲤呢,下了雨,五颜六色的锦鲤们都从水下冒了头,嘴巴一张一张的,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突然被双玉这么一叫,江念安回神,狐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黑袍人?
咦?
还真是。
是哪位宫里的贵人吗?
江念安狐疑地蹙紧眉心。
红甲卫在宫中必须身着红甲,太监宫女也习惯撑伞,她还真的很少见穿黑色披风的人。
而且对方的背影十分陌生,看上去不像宫里的人。
还不等江念安琢磨明白,远处的黑袍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脚步一顿,竟然扭头看了过来。
隔着白茫茫的雨幕,江念安骤然心惊。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那一时的心悸却让她心生警惕。
对方不是宫中之人!
他是谁?!
“殿下!他过来了!”
双玉瞪大眼睛,没忍住惊呼一声。
江念安也是立马起身,皱眉看了过去。
对方改变了原有的路线,居然朝着江念安所在的凉亭大步而来。
“不对劲!咱们走!”
察觉对方来者不善,江念安拉着双玉便要离开。
目光四顾,江念安拉着双玉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冰凉的雨滴从头顶落下,瞬间将思绪冲刷得愈发清晰。
不正常!
很不正常!
宫内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红甲卫呢?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名红甲卫都看不见?
身上的衣裙湿透,江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了眼,对方此刻已经站在她们刚刚待着的亭中,正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她们。
她看见了。
那黑袍之下,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发丝花白,看着像是垂暮老人,可是对方的一举一动,却灵活自如,根本没有老人该有的吃力感。
诡异至极。
江念安咬牙,拉着双玉拐进一座拱门中。
“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双玉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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