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名唤“朝昏区”,下辖的大多是无名路,除了一条弯曲得不算厉害的主路“朝昏路”。
想必导航都少有参照物……
原生态占比大,部分建筑还保留着上世纪的老旧房式。
而长在门口的老树,随便揪一棵出来,白毛老爷子上前都要喊声“祖宗”。
“去哪?”易承看着前面两步之隔的人,没反应过来。
新来的不识路他理解,有点“路痴”属性他也理解;
这种既没路感,又不认路,还踩了风火轮一样在前面走路带风的,算怎么个事?
许桑表明目的:“买点水果。”
易承三两步跨上前,跟人并肩,“那巧了。”
“巧什么?”许桑缓了些步子。
易承一步跨到他身前,许桑被迫停步。
他将黑色工作服底端捻着,露出金丝线绣出的几个艺术字样——“一个水果店”。
许桑低眸,扫过那几个字时,脑子反应有些慢。
大概是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一看就不正经的混子群,连着回想起昨日闻到的血腥味。
他有来由地视线上移,停在对方腰上。
白色长袖,外面套了件黑色贴身围布,系绳恰好围在腰腹处,勾出一截儿劲瘦的腰。
看不出来伤……许桑别开眼,看向尾摆的字,“你家的?”
“算是。”易承解释道:“店面是我家的,人租了开家水果店,我有时站个岗。”
敢情是,前后都捞了钱?
许桑视线上移,“是挺巧。”
巧得他都怀疑,这12小时内连着撞见两面……都是这带商家的拉客手段!
沿途,路□□汇处,许桑再次瞧见卖菜的那群大妈大爷,但没寻着刘姨,应是回去了。
说来,方向一对,才发觉,这路口离水果店还真就几步之遥。
要不都说人生的度量是位移,不是距离!
选错方向,头都努力秃了,你个负的,也比不过躺得死平死平的。
易承立定:“想吃什么?”
比起室外野蛮的划领域卖菜方式,这家水果店还算“专业”。
装饰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柔和的灯光下,分门别类,规规整整摆了几个台架。
“西瓜。”许桑往里侧的架子看了眼,瞄到圆滚滚西瓜顶头上的价格“8元一斤”,愣了下,“这瓜,籽黑的吗?”
“不黑。”易承听懂了他的话外话,随他走过去,解释道:“一般西瓜过季了,这种运输成本高,价也跟着高。”
越听越像连环套套套……
“行。”应下时,许桑心道:
就当给这份缘分买单了。
“一个水果店”,中等偏小的规模,相应的,店员也少。
除了易承没见着别的——如果不算童工的话。
一旁,还坐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
论体量比头还大的头发被束成马尾,束得不好,几缕没勾上,堆在脖子窝里。她时不时伸手卡脖子里,搔痒。
小女孩坐白色泡沫箱盖上,膝盖卡着块木板,板上放着作业本,握个笔整只手都攥成馒头了。
眉皱得死紧,眼神也格外暗沉,好似笔尖之下的,是张什么高等竞赛卷。
离得近,许桑垂眼:
“98-8=_;40+67=_”
小女孩使筷子一样使着笔,憋了半天憋出个答案:“9”。
许桑:“……”
不过,还没等下一题答案出炉,小女孩定住了,脑袋越来越重似的,下巴缓缓埋到板上。
紧接着,美其名曰护眼黄的纸页上,被两滴泪“啪嗒”炸开两个小“洼地”。
刚落下的答案,笔迹糊开,看不清字样。
这是……给难哭了?
小女孩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抽一抽的,背部下凹,连带着上半身严丝合缝地贴着大腿,毫无形象地用作业纸捂着脸。
泪滴透湿了纸,铅笔印迹也乱蹭一通。
许桑微挑眉,没眼看地侧过身。
不过,绕过人时,不知道哪种情绪作祟,他从兜里摸出那颗顺来的糖,撂到木板边缘。
收回手时,隔着衣服,手指突然被抓住两根儿,沾着泪湿腻腻一片。
他下意识皱眉,刚想抽出,小女孩就抬起头,发红眼眶里,大大的眼睛包着一汪泪。
嗓音里夹着哽咽:“谢谢哥哥。”
“嗯。”
许桑想要不动声色、但实际异常明显且艰难地抽回了手,另从兜里抽出纸巾擦手。
小女孩利落地抹掉泪,刚比苦瓜还苦的脸登时咧成笑脸,“哥哥要买什么水果?”
许桑脚步一顿:这是什么川剧变脸现场吗?
单手提溜着瓜,易承称好重,贴上价,就绕到一旁简单洗濯,用刀片成块儿装盘。
刚弄完,转头瞧见这一幕,他拎着西瓜盒就走了过来,“秋秋。”
“哥……”见到来人,秋秋耸了两下鼻子,包滞到一半的泪似乎又有淌下来的倾向。
“题有这么难?”易承抽出纸抹了两把她的脸。
秋秋蓦地僵住,“才不是。”
“也是,通篇错完也没见你哭过。”易承见她眼泪没掉了,把纸塞给她,顺手捋了把她乱成麻的头发,“那是怎么了?眼泪鼻涕糊一脸,搞艺术也没这么乱搞的。”
秋秋破涕为笑,两手抓过纸巾,狠狠擤鼻涕。
差不多哄好人,易承看了许桑一眼,说道:“瓜装好了,34。”
“好。”许桑走到店门口去扫码。
易承偏过头,目光细细扫过秋秋脸上残留的泪痕,大概猜到她哭的原因,轻声问道:“秋秋,给你削个红苹果,吃不吃?”
“吃!”秋秋极力大声回复。
许桑提着盒西瓜块,出店门前,回头看了眼。
小女孩没哭了,相反笑得憨憨的。巴掌大的脸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双圆而亮的大眼睛,被泪洗得透亮;
易承站在一旁,削苹果。
背挺得笔直,微倚柜台,偶尔眉眼弯出笑意。手上动作流畅,绯红的苹果在手指间渐渐滚成米白色,削下来的皮儿被串得很长。
还挺岁月静好……许桑戳了块西瓜塞嘴里。
很甜,还水润润的。
他“啧”了一声,又戳了块。
别说,这瓜切的,也还挺好。
果肉和内果皮剥离得很明晰,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个草率切法……吃瓜跟吃皮似的。
“哥,好甜。”秋秋叉着苹果块,一边吃一边左右摇摆,“好好吃。”
易承片完最后一块,走到一旁洗手,回来时用纸巾擦手,笑道:“至于吗?好吃到脑袋都要甩飞了…”
叉着苹果啃到一半,秋秋抬起头,回道:“哥,我——”
“你吃吃吃。”易承无奈。
收整好手,易承绕到一旁,把没形了的水果堆了堆,拿着剪刀偶尔裁些枝叶。一派捯饬完,偏头见秋秋还坐在那儿,只是没吃了,歪着头发着呆。
他脱了一次性手套,走过去。
小台子上,落了两个苹果块,表皮氧化有些黄了。
小女孩坐在板凳上,两手交叠趴在台子上,眼里又裹满泪,嘴里嘟囔着:“妈妈……”
易承微滞,伸手盖在她头顶,轻抚。
“……甜苹果,想给妈妈吃。”秋秋伸出拇指,拨了下端正摆放好的苹果块。
易承叉了小块苹果,说:“你妈不喜欢吃甜的。”
哭得发抖的身子凝了下,“啊?”
易承喟叹一声后弯腰,把苹果喂到她嘴边,直白道:“让你吃的意思。”
秋秋顿了一下,摇头,“哥,我想给妈妈吃。”
捏着叉子的手轻颤,易承看着秋秋那双眼,沉了良久才开口:
“秋秋,好吃的,爱吃的,你多吃些,妈妈就能尝到。就像你小时候,团在妈妈肚子里一样,妈妈吃什么,你吃什么;只是现在,换你先吃了,明白吗?”
秋秋愣了半天,把苹果块咬进嘴里,猛地点头:“明白。”
“嗯。”易承回道。
等将人安抚完,他才重新戴上手套,绕到清洗台,难免走心地切盘。
太阳爬上顶空,散出来的光芒很有阵仗,但要说温度吧,想必它都没脸承认自己的存在。
穿过巷子,许桑难得顺利地拐回家。
“怎么去了这么久?”刘芳正淘着米,听到开门声就跑了过来,沾着水的手在围裙后抹了几遍,“我还说蒸好饭出来找你呢。张姐说你经常找不到路,容易走错。”
“……”许桑关上门,“很久吗?”
“嗯,也不是很久,就是要十一点了。”刘芳擦干净手,弯身提过水果袋子,“这季买西瓜,不太划算,死贵死贵的。”
“嗯,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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